第46节
“呵呵……他有小人这样杀人嫁祸的义父,前途已经断送。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小人送他一程。到了黄泉路上,我们父子还能有个伴。”
姜管家说完,突然浑身猛地抽搐起来。
云曦双眼蓦然一紧,“不好,他服毒了!”
姜管家嘴角流出白沫,众人心底立刻有了答案,是“兑泽丸”毒。
“姜尉!姜尉!”窦烈再顾不得姜管事是凶犯,上前搂住姜管事的肩膀,不由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云曦亦上前把脉,忍不住道:“青果,我的银针呢?”
“在的小姐!”青果立刻冲出去,到之前的账房取包裹,冷川紧随其后。
“姜管事你坚持住,只要能封住你的心脉,我就能将你救下!”云曦不愿姜管事就这样死了。
他是凶犯,所犯罪行有刑律判处。这般服毒自尽……算怎么回事?
“不、不了,多谢云姑娘。”姜管事浑身抽搐着,说一句话都显得颇为艰难。
“小人生、生来就是棋子,在城主府、府里的日子,真真自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般狡诈谨慎的姜管家,在认罪后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坦诚。
姜管家颤抖的手指着云曦,浑浊发红的眼睛执着地盯着她,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泄露云曦的身份,可对?”窦烈忍不住眼眶一热。
此言一出,方才还惊惧难当的窦夫人面色亦是一变。
她也有些糊涂了。
多年来,姜管事一直是夫君的左膀右臂,猜出云曦的身份,她并不意外。
既然都摆明了要杀温嬷嬷,又为何要替城主府守护云曦的身份秘密呢?
姜管事欣慰地挤出一个笑来,气息越发微弱。
云曦不住地唤着姜管事,让他再坚持一下!
“小姐,针到了!”
青果和冷川即刻赶来,云曦却已经从姜管事身边站起来了,她冲陆青帆等人摇摇头。
“来不及了。”毒入肺腑,没救了。
姜管事恐怕早就提前藏好了毒药,在陆青帆讯问包桂等人的时候便已经服下。
从认罪到毒发不过短短几息的功夫,即刻施针营救的可能也只有五五之数。
现在……便是有还魂丹也回天乏术了。
一场诱罪凶犯的行事,让账房里又多了两具尸首。
包桂和毛三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浑身僵着一直没有动作。
半晌后,红着眼眶的窦烈盖住了姜管事的眼睛,强撑着站起身道:“陆贤侄,把人带走吧。”
“是,窦叔。”陆青帆三人负责扫尾工作,云曦又简单检查了一下尸首,便和青果追上了窦夫人一行。
窦烈心绪复杂、窦夫人脸色也有些难看。
夫妻沉默、云曦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回内城时大家一路无话。
到了内宅附近,窦烈借口去书房率先离开,窦夫人执意将云曦送到院门口,这才低声道:“曦儿,你们忙活了一整天,暂去歇息吧。”
“青姨节哀。”云曦深知被信重之人背刺的滋味难受得紧,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
窦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们以为城主府如铁桶一般,却不知内里竟是千疮百孔……倒是让你和青帆看了笑话。”
“怎会,”云曦摇摇头:“窦城主忠肝义胆、青姨亦是良善之人,这才给了外敌可乘之机。”
“姜尉这样心狠狡诈之人,我本是痛恨的。可他临死前又说不曾向外人透露过你的身份……我竟又恨不起他来。”
窦夫人苦涩一笑:“是不是太矛盾了?”
“朝夕相处的情谊最难割舍。”
云曦非常理解,随即补充道:“姜管事并非大奸大恶之人,都是各为其主罢了。数年相伴,他对城主和城主夫人也不是没有丝毫情谊的。”
云曦的身份、白家的血案,是当今圣上不能触碰的逆鳞。姜管家若真心想毁掉城主府,只消透露些许讯息给外间,不需姜管家亲自作甚、窦家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可他没有。
甚至在临死前,还杀了姜子光。
知子莫若父,姜管家宁肯让姜子光恨他,也不愿自己身死后,让骄傲出众的义子活在众人鄙夷的眼光里,最后绝望苟且地了此残生。
窦夫人被云曦的一番话安慰到,她压了压眼角的泪意,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尘埃落定了,你且歇息吧。”
“是,夫人也回去休息吧。”云曦温声道:“别让曦儿担心哪。”
“哎,哎。”窦夫人满口应着,扶着香凝的手臂离开。
且说,陆青帆处理好尸首,又将各类卷宗、证物递交给城主府主掌刑狱的管事,便欲回内宅补眠。
岂料路上偶遇一小厮,恭敬地请他往书房一叙,说窦城主久候多时了。
陆青帆不疑有他,即刻前往。
乍一进书房,窦烈爽朗的声音便从桌后方传来:“可是陆贤侄来了?”
他脸上不见丝毫悲痛,与在账房时见姜尉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陆青帆心底狐疑不定,抱拳行礼道:“窦叔。”
来得不巧
“陆贤侄,快坐。”窦烈扬手示意陆青帆靠近些,随即从书房左侧的抽屉里掏出几张小字条递给他。
陆青帆不明所以,仍接过字条细细看了。
“这是……姜管家给外间的飞鸽传书?”
“不错,”窦烈一脸赞许,向陆青帆解释道:“你当时说给温嬷嬷下毒的帮凶不少,我便已经猜到有姜尉参与。”
能在短时间内调集仆从管事、丫鬟府兵行瞒天过海之事的,除了姜管家、不做他想。
陆青帆终于了然,窦城主之所以前后两副面孔,恐怕是因为早已提防着姜尉了。
“敢问窦叔,姜尉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是皇上派来的。”
陆青帆懂了,怪不得姜管家身死时窦烈的情绪那般复杂。
“姜尉任城主府大总管以来,对府内事务也算竭尽心力。我们一家从一开始的小心提防、逐渐转为以诚相待。”
说到这里,窦烈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言自己一生皆是棋子,我等又何尝不是?”
陆青帆闻言一默。
纵为棋子,也有不甘于命、奋起反抗之人。起码姜管事在最后一刻,护住了想护之人的尊严、隐藏了想保密的事。
“姜管事口中的‘北莽旧主’究竟是何人?”陆青帆沉声道:“北莽投诚多年,如今在位的藩王一直安分守己、不闻野心,何谈‘旧主’?”
窦烈双眼一亮,“你也注意到了?”他朗笑一声,压低嗓音道:“哪里有什么‘旧主’,不过是个托词。其实是上面……”
他手指了指房顶,没说是谁,可陆青帆已经懂了。
是当今圣上。
“窦叔看似风光,不想境遇亦是如履薄冰。”陆青帆眼底涌上一抹苦涩。
这些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当年的事闹得太大……上面从来没有放下芥蒂。”窦烈沉声道:“看似信任、放权行事,不过是为了稳固权势。还有温嬷嬷,她也是北莽的探子。”
“什么?”温嬷嬷竟也是探子?
只一深想,陆青帆便了然窦叔的依据从何而来。
窦烈眼底染上几分郁色,“当年,白家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