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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姓乔的!”张茂急了,用指头戳乔金粟,“你可算不装了吧!?”

“我装什么了?我从来就不喜欢你,爹也不喜欢你,只是碍于祖宗情面不好做得太过,不然怎么会把南北航道交给福叔,把东西运河交给吉叔,他们俩从前还是我爹从人市买的两个小子。可他们陪着我爹起起落落,如今脱了奴籍,做了大管事,年底分账,银子一箱箱的抬,这都该他们的!你呢?你是我爹买卖稳妥了才闻着味儿过来的,没有共苦想要同甘?我爹是念着大伯小时候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同吃一个沾了血的馍馍,看在这份上,白养着你,叫你吃香喝辣,跟癞蛤蟆下籽似得一串串生孩子!”

乔金粟老神在在,说话半点不留情面,只把张茂一张脸说得通红泛紫她还不痛快,道:“皮子给我紧着点……

咦!!!!”乔金粟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张铜麦一声嫌弃至极的叫喊打断。

张铜麦昨个才叫嫂子抓住,狠狠哭诉了一通,说张茂纳了小妾还养外室,她本就对张茂没什么好感,再一听‘癞蛤蟆’这个形容,顿时觉得张茂浑身上下疙疙瘩瘩,每个毛孔都在冒有毒的粘液。

她急急忙忙跑过来,掩在乔金粟身后,搓着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冲张茂道:“你少挑拨离间了!回去把你家里那点事儿理干净,再几哇乱叫,等沁妹大一些,我就叫她理事,谁还要你……

乔金粟飞快偏头看了张铜麦一眼,她抿抿唇,不说话了,端起乔金粟的茶碗一饮而尽。

张沁就是张茂的大女儿,听张巷边说她长得和大伯很像,性子也像,稳重良善。

见张茂脸色难看,乔金粟心里打了个突突,忙岔开话头,对张铜麦道:“还不见过释娘子。”

释月瞧见张茂眉宇间闪过一丝狠辣,刚收回目光就瞧见张铜麦在自己跟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笑道:“释娘子,多谢您当年出手相助。”

张铜麦是个很特别的姑娘,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被训诫过的痕迹,每一根头发丝都是自由的。

虽是家中小妹,可张铜麦也不小了,够年岁论亲事了,只是没人催她。

乔银豆已经成婚,夫家是张巷边初来江临时就相识相交的,两家人知根知底,乔银豆与那家的长子情投意合,嫁得也近,逢年过节都要回来的。

只乔金粟没有嫁人,她没遇上喜欢的人,为什么要找个人来嫁?

这事儿,在张茂看来也是乔金粟的一项罪过。她为什么不嫁人,不就是舍不得这些富贵吗?

脚步声不急不慌的传来,檐外都是杨柳的影子,随风轻盈缠绵的晃动着。

这铺面虽在街角,但屋前杨柳茂盛,行人不论是从桥上走下来,还是沿河拐过来,总是容易忽视这柳荫下的小屋子。

方稷玄一身碧色长衫出现在门外,一手撩开柳枝,一手提着用细麻绳捆扎好的新嫩荠菜,容貌英俊,举止风流,真把个张铜麦都看傻眼了。

张茂也看傻了,其实一见释月,他就知道这女子不可能是乔金粟喊来做戏诓银子的,她哪有半分受过穷苦的样子?倒像是能给人银子的,反而更说得过去了!

再一看方稷玄,又是一身了不得的气度。

只是……

“二十来年前给我叔叔五十两银子,是你?”张茂冷笑一声,道:“你如今可有二十五六?莫不是五六岁的时候就看出我叔叔聪明绝顶,所以给的银子?”

他自以为抓住了破绽,得意洋洋起来,却见方稷玄连话都懒得同他说,将他一提就丢了出去。

张铜麦眨眨眼,道:“是啊阿姐,两位恩人的年岁为何有差呢?莫不是他们父辈施恩?”

但凡姊妹俩的关系差上那么一点,张铜麦都不至于问得这么轻易。

释月朝张铜麦招了招手,要她附耳过来,如此如此的说了几句。

“当真?有此驻颜妙方真应该好好保密的,我定不说出去!”张铜麦一本正经同释月赌咒发誓。

释月笑道:“你真是张巷边的女儿?若是他在,必定要嬉皮笑脸套出我这方子好做买卖,发一笔财的。”

张铜麦只看释月说这话时的神色口吻,便知她与张巷边定然是旧相识,她一笑,既天真又通透。

“我爹是穷怕了,我嘛,躺在我爹娘我姐姐挣下来的金山银山上,自然不贪。”

荠菜年糕

◎荠菜要切得很细致,腊肉也切成细粒粒。◎

家中养了个孩子, 街面上人头就熟络得快,才撒手几天没管,炎霄已经成这街面上的孩子王了, 谁家谁家他都能说得上。

不过他离了方稷玄太久, 人形就不太稳, 出去玩个把时辰就得回来练功,常有小孩在家门口探头探脑的, 叽叽喳喳叫嚷, “阿霄呢, 阿霄呢!”

从早到晚没个消停的,门边一张小方桌上,小壶小杯齐全, 方稷玄时常要拿些焗蚕豆、炸黄豆、炒瓜子去招待这些好似小鸡成精的聒噪小客人们。

等炎霄一轮灵力周转完, 风似得冲出来, 这一帮小娃就也跟着卷走了。

方稷玄总算得了些清静, 走到后厨,见释月正在灶前忙活, 就拿过腰裙替她系上。

这小院子小屋什么都好, 就是灶台砌得太矮太窄, 方稷玄每每站在灶台前,总觉局促别扭, 倒是释月操持起来正好,便也不叫人来改砌了。

方稷玄系了腰裙就不松手了, 高高大大的一个人蜷着身子搂着她, 下巴搁在她发顶, 磨磨又蹭蹭。

释月不太好动作, 转了身子推他胸膛, 这下可如了方稷玄的意,顺势低下头颅索吻。

缠绵碾吮,春风都钻不进他们之间。

灶上一把荠菜是昨日的,搁了一晚上,有些恹恹的,但往水里泡一泡,就又变成翠绿绿的模样了。

下锅一焯水,就只有一团了,方稷玄攥了水,搁到案板上让释月来切。

荠菜要切得很细致,腊肉也切成细粒粒。

浸水年糕从缸子里掂出来,还泛着微微的酸气,但炒着吃的时候并不碍着。

满南苏家家户户都有这样一缸用水养着的年糕,年糕新炊出来的时候软得像婴孩面颊,但不多时就会变硬发干。

彻底晒干做年糕片是一个法子,或者就浸在水中,能存上好些时候。

腊肉在猪油里烹香,然后下荠菜碎翻炒拨散,冒出阵阵清新之气,然后再下年糕片慢慢炒软。

方稷玄喜欢吃焦一点的,释月也觉得焦一点更香,所以白糯年糕片边角上都会染上一点焦黄,格外香。

出锅入盘,油润咸香,碎碎的绿荠菜黏在白圆的年糕片上,满城春色也可以凝在这一碗小炒年糕上。

乔金粟总喜欢往释月这跑,只要在这里待着,她总觉得自己还小,是有爹有娘的孩子。

“如今什么好吃的吃不上呢?忙得都没工夫来了,竟还这样巴巴地想着一碗炒年糕。”

释月边说边把一碗年糕放进小厮算盘提着的食盒里,算盘笑道:“我们当家的就是这样,累点辛苦点不打紧,但要是想吃的那口吃不着,她怎么着都不舒坦。”

因为离得近,这一碗充满镬气的炒年糕吃到乔金粟嘴里仅仅只是没那么烫口了,但还是很软糯入味的。

“释娘子学得真快,”乔金粟吃得心情舒畅,瞧着那堆账册也不那么心烦了,道:“我瞧她只在街面上吃了几顿,手艺就差不离了,不像娘,在满南苏住了那么久,做饭还是一股子北江和栓春台的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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