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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舒念强行往崔述唇间哺了一口,却只觉他极轻地挣了一下,便脖颈软垂,四肢瘫软,再无动静。

舒念这一惊非同小可,翻开眼皮查看,竟又昏晕过去,小吴侯被自己亲了一下居然气得晕了过去——

情何以堪。

然而这也不是第一回被她亲了——

舒念心有戚戚,老实取匙相喂。崔述昏晕中虽然不知吞咽,好在也不会抗拒。舒念便一点一点灌入口中,按压颈畔穴位,迫他咽下。

如此哺了半碗,崔述在昏迷中咳呛一下,双睫震颤,竟张开眼来——

舒念停手,俯身仔细查看他神情,一时喜形于色,“你醒了?”

崔述定定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勉力扯出一个微笑,“念念。”

“觉得怎么样?”

“很冷,”崔述皱眉一时,“也疼。”

舒念又舀了一匙,递到唇边,“喝完这个就会好了,张口。”

崔述抿唇不语。

舒念一滞,哄道,“甜的。”

崔述迟疑许久,才慢慢张口。

舒念一直审视他神色,果然见他眼中一亮,眉目都舒展许多,忙道,“我没哄你吧?”

“嗯。”崔述唇畔漫出一个柔和的笑意。

舒念再接再厉,“还有呢,再喝一些。”

直把一碗汤药饮得尽了,崔述兀自眼巴巴望着她。舒念忍俊不禁,便把剩的那块饴糖也取了出来,“还有一块。”

崔述摇头,“念念吃。”

舒念暗道姑娘我几时沦落到跟你一个病人抢糖吃?便道,“你若喜欢,吃一斤二斤都可,哪里就差这一块?”

崔述闻言笑了起来,张口将饴糖含入口中,却只嚼了两下,眼皮便耷拉下来,靠在舒念胸前,短促喘息——

舒念见他虚弱至此,便知此时安稳不过溶肌丸带来的一点幻像,要等寒气褪去恢复早前情状,尚不知还需多久。

“有人唱歌。”

舒念深陷忧虑之中,侧耳细听,果然车窗外有极轻的歌声,约摸是阮青君,随意道,“车夫在外面。”

崔述怔怔,“我家乡的歌。”

舒念心不在焉,“你若喜欢,一会儿叫他进来唱。”见他着实虚弱不堪,便欲将他移回枕上,“先睡一会儿。”

崔述顿觉仓皇,欲抬手阻拦,却连指尖儿也挪动不得,急道,“念念!”

舒念一看便知底里,宽慰道,“我给你用了药,所以没气力,睡一觉起来便好。”

“就这样。”

舒念一滞。

崔述仰面看她,小声恳求,“念念,就这样,我不想睡。”

他的手就在舒念掌中,体温暖了许久,仍旧冰雪一般,全无半丝人气。

舒念心疼得紧,自然事事依他,“那便这样。”仍旧坐了回去,由着他靠在自己怀中。

舒念默坐黑暗之中,捋了一回打上吴山起诸般事体,咬牙恨道,“武老匹夫害你至此,早晚叫武氏一门血债血偿。”

“嗯。”

舒念倒乐了,“嗯是什么意思,这仇报是不报?”

“念念,你会唱我家乡的歌儿么?”

舒念被大爷神奇的脑回路惊到,“什么歌儿?”

“车夫唱的那个。”

方才她满腹心事,哪有甚么闲工夫听歌?只能问阮青君了。

舒念一掀窗阁,探头看时,马车果然停在一处树林子深处。阮青君非但已经拾柴点起一堆篝火,火上还架了只兔子烤着,滋滋冒油——

舒念咽了下唾液,没想到自己随手点了个车夫,居然遇着宝,“喂。”

阮青君回头,跑到车前,“姑娘有何吩咐?”

舒念脱口便想问兔子,话到嘴边才堪堪改了过来,“你方才唱的歌儿,什么名儿?”

阮青君愣住,想了一想才道,“芦苇调。我家乡并州的歌儿,姑娘也是并州人?”

舒念心中一动,小吴侯出身藏剑楼,世人皆以为他是淮扬人,却原来在北塞并州?

“唱两句听听。”

阮青君面上一红,低下头去。

怎么搞得她好像去南馆点了小倌儿的恩客,兀自欺侮人家纯真少年?

舒念面皮挂不住,胡乱解释道,“我以前听人唱过,便想学上几句,没别的意思。”

阮青君怯怯抬头,眼见小姑娘神情局促,比自己还尴尬些,应该的确没别的意思。他老于世故,清清嗓子便唱了起来,“芦苇高,芦苇长,并州芦花——”

“停。”

“姑娘?”

“不用唱了。”舒念摆手,打发他道,“忙你的去吧,这歌儿我会。”

舒念心事重重地合上窗格子,崔述虚阖着双目,靠在自己怀中未知是昏是醒,往他颈畔摸了摸,依旧冷得霜雪一般——

崔述被她一触便无意识地痉挛一下,醒了过来,“念念?”

舒念扯了个笑,“饿不饿?”

“不饿。”

舒念叹了口气,积秀谷一个干饼子都能哄走的小吴侯,这一日不曾吃东西,居然也不喊饿,这一回折腾,着实太伤人了。

“念念与谁说话?”

“车夫。”舒念又振作起来,“你不是想听歌儿么?我唱与你听。”

崔述本在昏沉之中,听这一句精神一振,目光闪闪地看着她。

舒念一手盖住他眼睫,笑斥,“你这么盯着我,叫我怎么唱得出来?”

掌下眼睫乖顺地垂了下去。

舒念清清嗓子,借车中黑暗遮脸,老着面皮唱道,“芦苇高,芦苇长,并州芦花雪茫茫。芦苇偏知疾风暴,芦苇偏知骤雨狂。芦苇高,芦苇长,并州芦笛多悠扬。家乡故土在远方,日日牵挂爹和娘……”

一时唱毕,移开手掌,却见崔述鼻息匀净,已是昏昏睡去。

舒念在黑暗中默默坐了不知多久,忽听窗格外有轻叩之声,“怎么了?”

阮青君小声道,“小人点了篝火,做了热食,姑娘带郎君出来吃些?”

他不提还罢,一提吃的,舒念腹中立时叽咕乱叫,又给怀中人把了把脉,此时寒气减退许多,崔述已然睡得深沉,点头道,“好。”

车厢门从外间打开,阮青君瞧见舒念怀中兀自沉睡的崔述,便道,“我抱郎君下来。”

舒念欣然应允,没想到这少年看着单薄,却还有把子气力,看着阮青君连着皮毯将崔述抱了下来,安置在篝火近处最暖的一处。

崔述虚弱已极,这一番搬动并不曾惊醒,兀自歪着头沉睡。

舒念跟过去,伸手试试温度合宜,便挨着他盘腿坐下,侧首看时,篝火跳跃的暖光之下,崔述苍白的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阮青君捧了碗汤过来,“姑娘喝一些。”

野菜汤。

舒念尝了一口,滋味居然不错,竟不知他几时弄来的油盐之物。想想这一路多亏了此人,非但给了药,还一路细心伺候,最后又很是挨了自己几回斥骂,便往袖中摸出一只银锭子递给他,“你去吧。”

阮青君却不伸手,立在原地只是沉默。

舒念恍然,哈哈笑道,“给你吃的不过是一枚消食丹。”暗道对付你个南院小白脸,哪里用得上姑奶奶亲制的毒药?面上却做了和悦之色,“你在娄雪照手底下想是也很受了些罪,拿了银子好生过活去吧。”

阮青君迟疑一时,忽尔双膝一屈,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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