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临到了,又说各邦使臣即将打道回府,萧翊依制该露个脸。
方柔不知萧翊最后如何回话,只是,那日之后他仍没离开过宁王府,日夜守在西辞院,看着像是怕方柔想不开。
而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王妃虽然有些古怪,面上瞧着哀恸,可却像很快接受了这件事,气色越来越好,心情也宽松许多。
后来他们恍然大悟,其实是萧翊自己想不开。
总算熬到了出月的日子,方柔终于能落地外出。
她换上一身素净的水色长裙,短衣是她向来喜爱的碧色,她站在廊下望着许久未见的广阔天际,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快到了……
萧翊踏进西辞院的当下,便见着这般如画美景。
他站在院里没迈动步子,就这样静静欣赏着,直到春桃拿了件披风出门,见到萧翊福身行礼,方柔才转过眸子。
二人就这样隔着小院对视,仿似大梦一场,都以为如同方柔初初随他回王府时那般美好,真相被装裱起来,泛起一道口子,轻易不敢撕开裂痕。
方柔定神,露出一抹笑:“阿翊,你来了。”
萧翊张了张嘴,站在原地没动步子,还是何沉悄声说了句:“殿下,院里风大。”
他忙醒过神来,蹙眉朝方柔快步走去,嘴里道:“你才出月,凡事不可大意。今日转凉,还是少在外头见风。”
方柔难得没跟他摆冷脸,反倒像萧翊心底最期盼那般,只是垂眸笑了笑:“就是阿翊大惊小怪,我已休养月余,又不是病人。”
她凑近他,竟主动抬手挽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屋里走。
萧翊仿似梦中,步子有些踌躇,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方柔,一时又惊又喜,还透着些害怕和疑虑。
她将他按坐在桌前,站着给他斟茶,就这个间隙,她转眸瞥了春桃一眼。
小丫头心领神会地朝何沉打了个眼色,这回连何沉也没绷住,那丝狐疑之色一闪而过,最后还是跟着春桃出了院子,顺带手关上门。
方柔抬手捋捋碎发,坐在一旁望着他笑:“阿翊不渴么?”
她又把杯子往萧翊面前推了推,见他仍不动作,只是犹疑不解地望着她。
方柔这便叹了口气,复又站起身,端了杯子走到萧翊面前,明明眼神坦然率直,可不知表情为何忽然染上一层羞意。
萧翊不解其意,便见方柔举杯慢饮了一口,随后,她微微侧过脸,贴上了萧翊的唇。
杯子被她顺势放下,手攀上他的肩,主动而热情,萧翊只有一瞬的晃神,很快地,他变成了主动的那一方。
一如从前那般,只是这回牵头点火的是方柔。
他托着方柔的脸,拉她坐在了腿上,这下方柔被迫仰起头,可她的回应更热切,呼吸急促。
她难得没躲,一如从前,或许更甚。萧翊配合着,享受着,呼吸一沉,他轻啄她细白的颈,方柔仰着头,她已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忽略了一切不情愿,只想达到目的。
可到最后,萧翊忽而捉住她的五指,只是握到唇边轻轻地嗅吻着。
方柔一怔,她迟疑地望着萧翊,唇角微颤。
谁知萧翊哑着嗓子道:“阿柔,现下不合适。”
方柔脸色一僵,随后霎时变得透红。她面上闪过强烈的羞赧和局促,萧翊何时这样能忍了?
她还以为能趁意乱情迷之际让他卸下防备,谁知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萧翊倒打一耙。
气氛到此戛然而止。
萧翊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他抬手轻抚着方柔的发,语气不忍:“今日满满移棺入东陵,我让宗室府仔细算过日子,避开你出月,也选了合八字的世家送葬,此事必当风风光光。皇兄那边特地交代了,你我不得前去,到底还有活人的规矩要守,我倒无妨,从来百无禁忌。只是担忧你的身子,不想让你去,所以才决定临时告知你。”
他的声音忽然有一丝紧张,“阿柔,你别怪我又自作主张,我知晓你不喜欢。可这事我实在无法退让,我不愿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方柔心底猛地一坠。
她身子一僵,从没想过萧翊会这样把那孩子放在心上。她一直以为,萧翊先前百般讨好忍让,不过是顾念她可能会诞下世子,不过是想让她死了离开京都的心。
由此,她得知生下的是女孩儿,心底还松了口气,想来萧翊必不会那样执着。
可以眼下所见,萧翊对此很在意,甚至算得上刻骨铭心。他的忧愁和哀痛能被人轻易察觉,并非伪装出来给谁交差。
萧翊从心底在意这个夭折的孩子。
他见她久久没有说话,甚至有些着急:“阿柔,你有气就说出来,哪怕你不想见我……”
方柔终于忍不住:“不要紧,这事我听你安排,我只是没什么想说。”
他不忍:“你……怪我么?”
方柔只是抱着他,轻声说:“阿翊,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
她闭上眼,那阵欺骗带来的违心悔意已少了许多。
原来这宫里的勾心斗角也不难学,人的欲望和追求可以颠覆本来的局限,她原本以为上回出逃已经做得足够,原来,她也能一点就通。
萧翊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直到他听方柔轻叹:“阿翊,我不想你难过。”
萧翊心念一动,轻抚她的发。
方柔低声道:“我实在有些闷得慌,你陪我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就这么恨我?◎
皇帝正与珍嫔在乾康宫说闲话, 他才散了朝会,近日无事,倒是内阁有位老臣问起了萧翊的去向,他打发了几句, 也没刁难。
他今日兴致高, 叫了些甜饮, 本打算等淳宜游园回来一块吃。
殿外有内官通传,说萧翊入宫求见。
珍嫔与皇帝对视一眼, 默默福身退了下去。
不多时,萧翊神态自若地进了大殿。
皇帝招呼他入座, 顺手乘了碗甜汤, 上下打量一眼, 笑着道:“瞧着气色不差。”
萧翊慢慢尝了一口,先说了句味道不错,过后把碗推到一旁,也望着皇帝看了会儿,低笑:“皇兄近月辛劳,倒是神采十足。”
皇帝笑着没答话, 朝刘福看了一眼, 他机敏地上前看茶, 随即又退到一旁。
萧翊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冯淳安仍在乾康宫么?”
皇帝:“一直都跟在我身旁, 与刘福轮值。”
顿了顿,他又道,“刘福年事已高, 该让贤给年轻人了。”
萧翊只点了点头, 喝着茶一时无言。
皇帝又瞥了他一眼, 主动问:“阿翊是有所求?”
萧翊手指一顿,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垂眸望着茶水一圈圈的痕迹,这才放下杯子道:“皇兄,你在担忧何事?”
皇帝一怔,倒是爽朗的笑了起来,“阿翊,朕只担忧你的安危。”
萧翊蹙眉敛眸,转头望着皇帝,一时间隐有暗地里剑拔弩张的胶着。
他沉默了片刻,这才低声:“皇兄,你既已大好,该将朝务提紧些。”
不待皇帝开口,他继续说:“臣弟今日进宫特来向你请辞,待方氏再休养些时日,我打算带她回家乡住一段时间。”
皇帝动作一顿,猛然抬眸看向萧翊,脸色竟有些琢磨不明。
萧翊轻叹:“她虽面上没说,可我心底清楚。她不愿留在京都,过了这么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