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序言
01
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坊间尽道:孟府有女初长成,养在香闺不出户。一顾倾城百花消,惊鸿艷影仙坠凡。但只道是苍天平等,有天生丽质之姿,却是蒲柳之骨。孟家千金经不起风吹,长年深居闺阁,閒时赏花吟诗,偶来雅致一起,便能在孟府外隐隐听见里头的幽幽琴音……
这些……都只是传闻。
小姐最大嗜好,便是在花团锦簇的园子,靠在她专属的躺椅上,惬意地瞇着眼望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然后––折花!
那些一朵比一朵还娇艳可人的花儿,好似被人蹂躏一番的少女横陈在地,而摧残辣手的小姐总是不在意地说:迟早都要谢的,我只是提早送他们上路罢了!
然后玉指剥了个玉荷包纳入嘴中,漫不经心说着:「更何况,我还让他们在最美丽的时刻上路,说不定美美的下去地府,还有机会拐个鬼差夫人玩玩,到时他们都还要感谢我呢!」
我的视线落在小姐椅下那些支离破碎的花朵……
恩,可能非常有难度。
事实证明,小姐并不会赏花,只会折花做些焚琴煮鹤的事,更不用说吟诗作对,小姐的嘴中永远都只会说出一些看似很有道理却不知所以的话。
02
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古来佳人身边总是会有位才子相伴,不是携手吟诗作画,便是月下花前对酌,过着美好心灵又充实的生活,这是一类。还有类是云泥之别,青衣才子对世家千金一见倾心,中间波折不平,最终考科举进士及第,顺利与千金结为连理,倒也是令人羡煞。
于是像小姐这般既是世家千金又是才女,不免约定成俗,也遇上了才子。
才子不愧是才子,写了首情诗託人送到小姐手中。
但小姐只是稍微扫过,便丢进一旁架着鸡底下用琴当柴木的火堆里头……这是小姐第二大嗜好,焚琴烤鸡。
用小姐的道理说是,琴烤出来的鸡比较香,而且看起来比较有品味。
小姐撕了隻鸡腿,伸到唇边咬了一口,自顾自说道:「妳知道吗?收情诗是迈向毁灭的第一步。」
我沉默不语,小姐不以为意继续道:「妳知道崔莺莺吗?就是个悲催的女主角,收了张生的情诗,表面上平静,内心却乐的开花。往后张生多番追求,崔莺莺都给推拒,说好听些是矜持,说白点就是欲擒故纵。虽然最终和张生在一起,却也被张生给抛弃了……」
小姐睨了我一眼,然后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妳肯定是不知道的。这世上除了我,怕是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我垂下眼睫,盯着方才从小姐手中飞出鸡腿残骸,心里只道小姐又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妳只要不要像崔莺莺的白痴婢女红娘一般通风报信便好。」小姐无意地说了句。
我抬头看着小姐,只见她又撕下一隻鸡腿,一边辣手摧花,一边喃喃着:下次可以考虑用便宜爹书房里头的古籍当柴火……
03
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世人都道,孟府千金素来身子羸弱,不便出门,只能身居内宅绣花餵鱼、抚琴作画,端的是不负才女之名……
传闻总是美好的。
我看着不远处跟卖糖葫芦的老伯讨价还价的小姐,如此想着。
小姐出府是不戴面纱的,因为不会有人想到,在菜摊上精挑细选着萝卜的姑娘,就是他们传说中抚琴绣花的京城才女。
人往往如此,宁可相信耳朵听见的,却不愿相信自己双眼所见。
「这可不是若月吗?」
小姐方入采风楼,后头也跟进了位蓝衣公子。只见他一脸惊喜望着小姐,而小姐却蹙了眉头,于是我在小姐张口之前,偷偷与小姐提示道:薛府大少爷,薛谦。
「谁呀?」
我:……
我默默看向一旁讪讪笑着的薛公子,在心底无奈嘆了口气后道:「就是上回和您抢糖葫芦的公子。」
小姐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是薛大呀!」小姐灿烂笑着。
薛公子似乎鬆了口气,像是适才没有发生尴尬般,神情自然地和小姐边攀谈边上楼。我垂首在后跟着,便也知道,今日是城中世家公子的小雅集。
待上了楼,果真能见靠窗的那一桌,围了不少华服公子,举手投足尽是贵气,聊得正是火热,瞥头见小姐向他们走去,几乎所有人都喜出望外。
小姐笑着依依念过他们的名字,也算是打过招呼。
华大、柳二、苏二、乔五……当目光落在最里头的青衣公子,小姐一脸茫然。
似乎看出小姐眼里的疑惑,被小姐称为柳二的柳公子,开口解释:「这位是季渊,姑苏氏人。快别看他一副文弱貌,人家可是进士及作的是精妙绝伦,吟诗作对更不在话下。」
「柳兄谬赞了,季某愧不敢当。」
柳公子摆了摆手,而坐着离季渊最近的苏公子忽然笑得一脸暧昧,朝他挤着眉眼笑道:「咱们季渊不仅是状元郎,还是个情圣。前些日子不还写了首诗赠与孟府千金,聊表心意。」
季公子面上一红,「又拿这事打趣!」
而我在一旁听着,心里头隐约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抬首望着小姐,果不其然,小姐指着季公子,一脸讶异道:
「啊!是负心汉!」
04
槐月十六,一年一度的飞花节,今年在云府进行。
我默然站在一旁,而小姐坐在围成池子的石上,信手拈了旁低垂的海棠花,双眼微瞇,嘴角弯起。
风吹草动,佳人轻嗅。
这是一幅美好的动态美人图,可惜下一秒,娇艳的海棠就被腰斩落到水面。
「哎呦!」
云府千金云霏霏经过我的身旁,看着飘在池面上的花,痛色显而易见。
「我若在晚点,这花不就得早凋了呀!」
小姐懒洋洋打个哈欠,手中动作尚未停下,于是,花又落。
「小怜怜呀!妳这折花的坏习惯什么时后才要改改。」话完,云霏霏捧心蹙眉,一副痛心疾首。
「得了,没了外人,一副西子捧心给谁看呢?」小姐嫌弃道,手离了花,用手扬起池子的水。
「莫要计较。」云霏霏摆手,「话说回来,听闻妳上回在采风楼指着那季渊骂,可有这回事?」
「好像有这回事来着。」
「好端端的妳骂他作甚?」
小姐眼皮子一睁,表情肃然,「这妳就不懂了,待我与妳细细说来。」
我抬头望天,远方恰好飘来一阵云,遮了一片阴影来。风缓缓吹,海棠零落,恍惚间我想着:今年的飞花令会落入谁手?
「骂的好啊!」云霏霏握住小姐,「小怜怜,还是妳眼光放的远,听妳这么说,我都觉得妳骂轻了。」
小姐挑了挑眉,得意之色尽在眉眼间,随后转了话题。
「倒是妳,待在这儿偷懒好吗?」
云霏霏笑道:「好说好说,和妳比起来是小巫了。」
小姐睨了她一眼,把手收回,指着云霏霏的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妳拐弯说我。」
大概是天色不早,小姐朝我招手,「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
「哎呀都这个时候啦……」云霏霏弯了眉眼,「慢走呀!」
小姐挥了挥手,浑然没有注意身后笑的异常灿烂的云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