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莫不是开了光
在薛妧仅存的记忆里,她似乎是打从记事起便不喜往施药院去,而今寻思或许原因无他--不正是因着她这嗅觉天生古怪,总能不自禁嗅闻出旁人难以觉察的气息。她忙不迭从袖袋里取出巾帕掩住口鼻。
简单的粗麻帕子犹透着厨舍间带来的油烟气,稍稍压下那股子令薛妧作呕的腐臭。她把着帕子两端在脑后随意繫了个结,朝着庭内施施而行。若是寻常,施药院中惯有童子在庭前洒扫;今日偌大的院庭却是格外阒静,徒留一摊又一摊的干草药,曝晒在午后天光之下散发阵阵药香,兀是遮掩不住那股难以名状的恶臭。
「有人在么?」她怯怯地问道,却是无人应答。
信步走在杳无人迹的院庭内,薛妧心中纳闷。前方骤然有动静传来,她定眼一看,却是孙宜正自堂中走来,身上还扛着两大捆不知打哪收来的麦秸。
薛妧内心一突,猛然想起六娘早先的忧虑,暗自叫苦。
阿娘那张嘴莫不是开了光去?争能想到哪桩便遇上哪桩
薛妧一时僵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抬眼审视孙宜,不禁在心底暗自与她比较了一番。
同是生长在疠坊里的,孙宜虽说与她年岁相仿,身量却兀是比她高出几许。她穿着一袭已然不甚合身的毛褐衣裤-衣袖与裤管的长度仅能勉强蔽体,露出一截干瘦的手腕与足踝出来-虽说也是面黄肌瘦的样貌,瘦削的身板比上她却兀是结实不少;反观她这小破身子委实不争气,这些年来白吃五谷杂粮,却是既不长肉也不长个头
她前段时日才在小跨院里叫孙宜让赵娘子狠狠训斥过,此番不正是冤家路窄?眼看这院庭深处四下无人,孙宜扛着两捆麦桿子,应不至于同她动手去罢?
思及此,薛妧心中忐忑。又想她这般年纪,一朝返生为九岁小儿,尚且要顾忌孙宜这等小丫头,着实太窝囊,更觉赧然。
那厢孙宜皱着眉头,一双八字眼冷冷扫视过薛妧;见她那身往常总是被六娘打理得洁净整齐的苎白袷衣今日不知在哪沾染了一身泥渍,她板着张脸若有所思,却犹是神色不虞。
「这、这里是施药院,妳莫乱来啊!」薛妧涨红着脸,虚张声势道。
真要动起手来,她、她就把这食盒往她头上扣,挠她脖子,咬、咬她!
孙宜丝毫不理会薛妧薄弱的威吓,她面色不善地下了台阶,朝薛妧的方向步步逼近;霎时间薛妧只觉得周身气血一阵翻涌,心口鼓譟不安,见孙宜在她身侧停下脚步,她紧把着食盒的一双手正要动作--
「臊口吃儿!」
孙宜轻斥一声,便径直向院门而去。
人生在世,就不能好好做人,好好说话么
不想自己竟是让孙宜给唬了去,薛妧木立在原地,一时又羞又气。眼瞧着孙宜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咬咬牙,一阵腹诽过后,便也转身向堂屋而去。
孙宜方才走到院门前,却又像似想起了甚么,「薛妧,等--」她倏地停下脚步,回身向薛妧看去。
这厢薛妧正踏上堂屋前的台阶,冷不防听得孙宜叫唤,当下止步,不明就理地回视对方。
孙宜张了张口,却是一阵欲言又止,最后她冷哼一声,终究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成日阴阳怪气的
薛妧愕然,但见这次孙宜是真的走了,便也不再多想,继续朝堂屋迈进。她将手中的食盒随意搁在堂屋廊下,反手掀开门帘,且进屋去。不想进了堂屋之内,那股难以名状的浊恶之气更是浓重。
她紧摀着口鼻,在堂屋内张望了一周,「阿师可在么?」薛妧掐着胆子,寻着阿师踪迹。
无人应答,只隐约听得有窸窸窣窣的啜泣声自左面隔间传来;饶是心中觉得不妥,薛妧兀是壮着胆子往堂屋左侧移步。左室无门,只简单隔了道屏风做为遮掩,屏风后似有阿师的声音正在说话。
薛妧不觉往屏风之后觑探,却只见得一只爬满脓疮的枯瘦脚胫,其上犹带着一团模糊的黑色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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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告罄
小破文作者在此感谢不吝观看的你各位 ( _ ≈ot; _ )
希望阅读时有稍微带来些许微薄的乐趣~
每次更新其实心里都满忐忑的
处在某种类似「j尛」「这种烂梗也敢写」「不要放弃治疗」之类的情结里
毕竟是一篇充满作者个人向趣味的作品
写的时候有多开心,要上传时大概就有多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