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施菀早有心理准备,只行该行的礼,说该说的客气话,脸上含了几分笑,内心却疏离着。
田氏倒是与她相反,她十分热络,笑语嫣然,活跃非凡,大有一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之态。很明显,这一次没有婆婆在身旁,也没有大嫂的压制,她是卯足了劲要显露两手,挣些名气。
施菀由她在人前露着,总是也没人注意到自己,便独自安静待在一旁。
直到有人说,男人们在靶场打起了马球,不如一起去看看。
施菀当然想去,便与女眷们一起去往靶场。
她们去时,场上战得正是激烈。
场上一众都是年轻男子,有成了婚的,也有没成婚的,那长平郡侯府的公子在,陆跃在,陆璘也在。
明显因为女眷的到来,骑马击球的男子们更激昂了一些,气氛也更紧张起来。
但许多人都在看陆璘,施菀便听身旁人议论道:“看,陆家二郎也在呢!”
“他骑上马可真好看!”
“他不骑马也好看呀!”
……
她们都在看他,施菀默默离开最挤的位置,到了人群的边沿上,看着场上的马球赛。
长平郡侯府的公子胳膊上系着黄丝带,冲在前面,也规划着比赛策略,似乎是黄队的队长。
陆璘这一边胳膊上系着红丝带,队长似乎是个李家后辈。施菀以前就知道陆璘不只文章好,骑射也不错,如今真正看到,才知他在马球场上如此英姿勃发,气宇昂昂。
很快她便意识到,占据上风的是郡侯府公子那一边。
陆璘这边的队友不知是技不如人,还是性情温和,都没有那种力争上游的气势。直到郡侯府公子从红队这边人球杖下抢了球,红队那人一时不慎,从马上坠落下来。
郡侯府公子挥着球杖笑道:“别抢啦,手下败将而已!”
黄队进球,比赛暂时停歇,那摔跤的人从马球场上下来,李聘婷立刻上前去扶他,拿了手帕替他擦汗。
施菀才知那便是今日来下聘的李聘婷的新郎官。
其他从场上下的人也有人围上去,或是夫人,或是姊妹,拿了手帕替人擦汗,一边唤丫鬟去打水来。
施菀看一看陆璘,她不由摸了摸自己身上放着的手帕。
但他没下场来,而在场上和剩下的队友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定下一场的战略。
郡侯府的公子狂傲,又有王卿若的事,别人也许无所谓,但陆璘想必是不愿他赢的。
没多久,下半场就开始了。
似乎是之前鼓舞了士气,红队这边一改之前的温吞之态,气势强了许多,陆璘当了队长开始指挥起来,也成了先锋,与郡侯府公子好几次对阵。
场上好几个武将家出身的男子,明显有武功在身,譬如那郡侯公子,陆璘不会武,在动作力度上差了些,但却往往能预判别人的方向与动作,几次先发制人,又化险为夷。
这无疑让郡侯府公子恼怒,将他当成了重点制衡对象。
施菀替陆璘捏了把汗。
后来,时间迅速过去,陆璘却在黄队重重压制中无法突围,眼看无法扭转局势,却在最后时刻,由陆璘将马球击给陆跃,陆跃进了一球,又在郡侯府公子与陆璘针锋相对时,黄队另一人后来居上,抢走马球进了一球。
这进球的两人都是准头最好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开始陆璘就没准备由自己进球,而是由自己吸引住黄队的注意力,其他人来进球拿下胜局。
郡侯府公子输了球,气急败坏地扔了球杖。
马球赛结束了,击球的人纷纷从场上下来,陆璘也下了马,从场上往边上走来。
施菀紧捏着手中的帕子,深呼吸两下,立刻往他的方向走去,却在走到一半时就见到好几个小姑娘朝他围了上去,其中还有李家姨娘的女儿,算下来,那也算他表姐妹。
僵在原地的她停下步子,转头去看身侧的花,唯恐有人注意到自己,假装自己一早就是去看花的。
众人在靶场说笑了一会儿,有李家一个妈妈过来,朝李聘婷道:“哎哟,姑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等一下准备入宴席了,你姑姑们正在清点陪新娘子的人呢!”
李聘婷便拉了旁边一人道:“二姐,还有那边的三姐,都和我一起去吧。”
“还有同辈的嫂嫂们呢?”那妈妈道。
李聘婷转头看了眼,正好和施菀目光相对,便说道:“还有陆家二表嫂!”说着便来拉她:“表嫂等下和我一桌吧,她们说要同辈的姐妹嫂嫂相陪。”
施菀很喜欢这个纯粹的表妹,朝她轻笑,点点头。
这时那妈妈却说道:“不不,不行……”说着朝施菀为难道:“这个,最好是没成婚,或是成婚了有子女的,一般三年没子女是不上那个桌的。”
妈妈说着尴尬地笑,李聘婷则是一脸愕然,施菀怕让人为难,连忙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我倒不懂,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叫我们家三弟妹,她是一举得男,能有个好兆头。”
妈妈便顺势道:“是的是的,就是求个早生贵子的吉利,等下我去找找她。”说着朝她笑笑,拉了李聘婷与其他两个姑娘离开。
施菀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那种怕有人注意着自己的想法再次席卷而来,她垂下头,不敢去看周围,又有仆妇来叫人入宴,她便立刻混入一群妇人堆里,似乎要淹没自己的身影。
宴席之后,还要吃茶以及其他送男方女工巧作等等定聘之礼,热闹非凡,施菀却觉得有些发闷,唯恐自己又站错了位置,便独自从厅中出来,到了厅旁一片池塘旁。
池塘内,柄柄碧绿的荷叶如伞盖,大多数荷花都谢了,只间或有一两朵还开着,其余都是鲜嫩的莲蓬。
池塘边上,最是凉快,施菀坐在水边石头上,看着水边系着的一只飘飘荡荡的空竹筏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偶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回过头去,意外竟见到陆璘也从宴厅那边出来了,正好看见他。
他停了片刻,随后便朝这边走来。
她不由紧张地从石头上站起身,待他过来,轻声道:“夫君也出来走走?”
陆璘“嗯”了一声。
她不知他是本就心情不好,还是见到郡侯府公子了更不好,而他自然也不会得知她的心事。
他也站在了池塘边,静静看着水面。
施菀想了一会儿,问他:“刚才我好像看你腿上被谁的球杖打了一下,严重吗?会不会疼?”
陆璘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摇摇头:“还好,无妨。”
随后他问:“绿绮把字帖给你了?”
施菀点头:“给了,我这几日都有练字。”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持之以恒,定能有所收获。”他说。
随后又补充道:“若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施菀欢喜,再次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时有仆人划着竹筏从对岸而来,在池塘中心摘莲蓬。
施菀说:“若他过来这边来,或许能找他讨几只莲蓬,回去剥了给母亲煮粥,莲子清热,母亲这几日好像有些上火。”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陆璘道:“若他来,我倒想上他的竹筏帮他去采。”
施菀心中一怔,突然明白过来,他出身名门,自小便是金贵之身,也许只从诗上知道采莲的浪漫,却从未真正泛舟湖上采莲,所以见了这仆人乘竹筏采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