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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裴佑靖拿定了主意,“让他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不必顾忌其他。我清楚彦儿给宠惯了,不下狠手磋不出来。”

两人是年少之交,韩戎秋哪会不知好友的性情,此时说得大度,等儿子吃苦受罪又要护短,还不知心里怎么计较,当然不肯接。

裴佑靖望着独子,心情沉重,“要是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如此,总不能让他就这么废了。趁还来得及,能熬练几分是几分,无论教成什么样,我绝无二话。”

韩戎秋仍觉不妥,还待推却。

裴佑靖异常坚决,“相交多年,我从未求过其他,只有这一事,就当是弥补你欠我的。”

韩戎秋给他说得沉默,终是点了头。

裴行彦当然不愿来沙州,奈何父亲铁了心,不理会母亲的哭闹,连随身的仆役都不许带,直接将他扔在了青木大营。

对生来锦衣玉食的他而言,营地何其粗糙脏乱,简直无法忍受,幸好韩平策还算照顾,给他安排了最好的营房,铺上丝绵软毯,置了熏炉茶盘,拔了几个近卫服侍起居。

这些近卫全是些糙汉,手脚粗率,压根无法与贴心的小厮相较,裴行彦的好日子一落千丈,处处觉得不适。他不必如普通士兵操训,有韩平策亲自教习,勉强练了几天跑圈、举锁、控弦,就觉得乏累不堪,开始随意敷衍。

韩平策也无奈,又不能真如裴佑靖说的打骂,耐着性子劝上几句,不听也就作罢。

裴行彦每日草草习练两下,大段的空闲格外无聊,幸好有个伶俐的陆九郎。

这少年颇有眼色,懂得乖巧逢迎,说话令人舒畅,但不知为何,其他近卫待他极差,毫不掩饰厌恶,裴行彦难免不解,“陆九,他们为何讨厌你?”

陆九郎恭顺而答,“近卫大哥们觉得我太弱,嫌我是个废物,不配与他们为伍。”

裴行彦见他身形瘦削,个头不算高,在一众壮汉中确实打眼,然而自己的身形相差无己,岂不是背后一样受鄙夷,登时气道,“一群无知的莽汉,不理也罢。”

陆九郎但笑不语,将练完的械具摆回原处,他自称弱小,却能拎起硕大的石锁,殷殷询道,“少主可还要再练别的?”

裴行彦并未留意,不耐道,“还练什么?该去骑马了。”

军营内乱嘈嘈的闹心,生活枯燥乏味,裴行彦唯一的乐趣就是骑马去野地游荡,猎几只野物烹烤。他自知箭术不佳,不愿被人嘲笑,必会将近卫赶开,只有陆九郎这般同样羸弱的,才容许跟随左右。

一箭斜斜而出,野羊警觉的跳开,泼蹄奔远了。

裴行彦面上有些挂不住,陆九郎却道,“少主张弓的姿势绝佳,老兵都有所不及,力道也足,可惜野羊给士兵弄狡了,惯于躲闪,换个笨些的必会一击而中。”

无论射得如何偏斜,陆九郎总会巧妙的奉承,让裴行彦留存体面,一番话说得他又提起了劲头,拎着箭寻找更容易的目标。

天色渐暮,陆九郎展眼一望,“西边野物多,少主定能有所获,我先去拾柴生火候着。”

裴行彦向西寻去,一只野兔簌簌在蓬草中蹿动,搭箭却又一次落空,他正当气馁,抬眼见几只黄硕的野牛,这哪还能不中,他兴奋的一射,箭矢果然命中牛背,不禁大喜。

然而裴行彦一无所知,野牛看似缓慢笨拙,实则凶蛮倔强,力大无穷,绝不能轻易招惹。他持的还是弱弓,只射伤了皮毛,被惊动的野牛勃然大怒,疯狂冲撞而来。

一干近卫正等着贵公子游兴耗尽,结果陆九郎过来传令,众人分散了拾柴,待惊见野牛袭人,赶紧纵马奔去相救。

野牛发狂起来极凶狠,裴行彦的坐骑虽是大宛马,却养尊处优,从未遇上如此凶兽,被吓得泼蹄乱奔,逃向了高地,野牛汹汹紧追不放,跑得荒原一溜尘烟。

裴行彦给颠得东摇西摆,丢了弓慌了神,骇得面色煞白,大宛马跳起时没捉牢缰绳,失空滚落马下,侧方正是陡坡连着断崖。他一路滑坠,惊得魂飞魄散,好歹攀住岩石悬停在崖边,细小的碎石簌碌碌滚落,底下不知多深远。

天光昏矇,大宛马引得野牛奔远了,一众近卫不知人已落马,呼喊着追去。

裴行彦悬在半空,知道坠下去小命休矣,偏偏筋骨无力,完全提不起身体,急得冷汗淋淋,上方忽然探出一个少年,正是陆九郎。

裴行彦一喜,正要唤他将自己拉上去。

少年忽然一笑,深狭的眸子恶毒又快意,一脚跺上了他的手。

夜遁逃

◎陆九郎,你实在愚蠢傲慢,毫无自知之能!◎

陆九郎早就想逃,为了裴行彦才多忍了一个月。

看着人坠下去,他扫平崖边的痕迹,毫无波动的上马,追着近卫而去。

众人好容易追上去射死野牛,大宛马背却没了人,这下非同小可,整个大营躁动起来,一拔又一拔士兵策马而出,执着火把搜寻。

韩平策也急了,他反复问讯,近卫皆称裴行彦身边并无旁人,纯粹是娇公子愚莽引发的意外,然而纵是如此,他仍是裴佑靖的独子,裴家的少主,一旦不测,裴、韩两家必然决裂。

韩平策顾不上其他,亲自率领士兵出去寻找,荒原闹腾了一夜。

陆九郎混在其中,直至轮换才回到大营,面上不露痕迹,心底隐秘的快意。

不过这份快意并未持续太久,天将白时,营外传来消息,人寻到了。

韩戎秋一进大营,不免眼皮一跳。

营地一角是草料场,如今焦黑一片,散着灰蒙蒙的余烟,附近乱七八糟,地上脏水横流,众多士兵面带倦色,一身湿灰,大异于平日的井然。

韩戎秋到底经历无数,面上不显,跟随的韩七没有这份定力,对着迎来的兄长愕然而问,“怎么回事,营中起火了?”

韩平策气得双眼发红,怒声道,“都是陆九郎!我要剥了他的皮!”

韩戎秋打断一问,“彦儿如何了?”

韩平策一顿,仍是心有余悸,“人没事,给崖下的树托住,有几处擦伤,算是上天庇佑。”

父女俩都松了一口气。

韩平策再度腾起怒火,“他是给陆九郎踹下去的,这小子极阴毒,故意诱他去射野牛,事后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搜寻,要不是裴行彦亲口所言,还真当是一场意外!”

韩七不免疑惑,“这两人何时结了仇?”

韩平策越想越恨,几欲破口大骂,“能有什么仇?裴行彦一来,陆九郎就对他百般逢迎,我瞧不上就没管,权当哄公子哥开心。哪想到陆九郎如此狠毒,一旦得逞,裴家跟我们就成死仇了。我早说他心眼邪,训出来也是匹恶狼!”

韩七不由望向父亲,韩戎秋一揉额角,神情沉抑,“他人呢?”

韩平策的牙齿咬得咯响,“他装模作样回来报讯,我一听就急了,亲自带队出去找,裴行彦救上来时半昏,还没法说话,消息一传回营里,陆九郎就纵火烧了草场,趁着纷乱偷马跑了!”

他很难不生怨,父亲先放一个陆九郎,又塞了个裴行彦,一个比一个麻烦,好端端的大营弄得一片狼籍,恨不能将那祸首给剐了。

韩戎秋深长的叹了口气,良久方道,“让人去找,务必把他弄回来,但别伤了,我再想想如何安排。”

韩平策震骇之极,难以置信的问,“阿爹这是何意?不打算将他交给裴家?”

韩戎秋略蹙了眉,“裴家那边我自会交待,你先照顾好彦儿。”

韩平策无法理解,“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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