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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师生,毕业了之后你是亲朋家孩子,仅此而已。”
“那我也只能说你自私,不负责任。”
沈槿神色平静,丝毫不在意我又怼了她,“你说什么都好,我说过会对你负责,高考出成绩后还会帮你报志愿的。”
我跑上前拉住她的袖子,“我错了,你别走好不好?”
她温柔地甩开我,从我手中拿过书,“到点上课了,我得走了。”
沈槿说会对我负责到底,我清楚这是我们最后的交集了,她离开这所学校之日就是消失在我的生活之时。她干吗心软,何必多此一举告诉我她要走了,我恨她一辈子也就断干净了。
沈槿一定不想让其他学生知道她要走的事,所有的痛苦都留给我一个人承受,原来人在极大的悲哀之下是流不出泪的,我变成了只会学习的行尸走肉。
不知道沈槿具体哪一天离开,厚脸皮品质又在上次赌气中消失,我问不出口,每天都提心吊胆地怕沈槿第二天不会再出现。
我的十八岁是永恆不变的昼夜平分。
吃完晚饭回来,桌子上贴了一张便签,是沈槿的字迹。
“晚自习下课停车场找我。”
我预感这次是分别。
整节晚自习上的我心慌,心率在过缓和过快之间横跳,脑补了无数个接下来会发生的场景,拥抱,接吻,或是什么肉麻的话,她不一定会哭,但我一定会哭。
打了下课铃我就拎着书包从后门窜下楼去,沈槿的车已经修好,见我来了下车绕都后面打开备箱,拿出一大个精致的礼盒,塞到我怀里,礼盒很重,她叫我小心点抱着,里面是什么贵重物品?
我坐在后座上拆礼盒,盒盖内侧贴着她的手写信,在这隔着屏幕一切都流行电子檔的年代,手写去表达自己的爱意变成了奢侈品。沈槿每天写的字不比我少,尽管这样,她还是选择用潇洒的手写表明真心。
“那个,回家自己拆开看吧,当面看那些内容我会不好意思。”
“是不是写了很多说不出口的肉麻话啊?”她脸立刻漫上淡红,“我从来不会说什么肉麻的话。”
“哦~你安心开车,我回去看。”看她这表情,信准和她一概风格相悖。
礼盒里从底妆到彩妆一整套化妆品把我看花了眼。不乏有些大牌粉底液气垫之类的,我的技术暂时配不上这些。沈槿是富婆这件事我清楚,但收集这些适合我用的化妆品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还记得那个暑假看你第一次化妆,又丑又可爱。肯定不是我们盏盏技术不行,是化妆品太拉了。我就收集了这些送你,本来想作为人生第一套化妆品的,就当它来的晚一些吧。”
“这本来就是第一套!该不会是告别礼物吧?”
“不会啊。是想下次见面的时候盏盏又漂亮了,化妆技术又进步了。”
“那还不是破费了。”我紧紧地抱着盒子,生怕她对我最后的好从手中溜走。
“为了喜欢的人花钱是开心的事啊。我一点一点挑东西然后把这个箱子填满,想着你打开以后惊喜的模样,期待这一刻好久。黎景枫,生日快乐,不管过不过生日都快乐。”
再见很难
她没有沿着平常送我回家的路线开车,绕了一大圈停在江边,邀请我散步。
“沈槿,你什么时间走?我去送你。”
“不告诉你。突然消失你才不会抗拒未来。”她站在江边,张开手臂迎着凛冽的寒风,仿佛趁我不注意就要跳进刚刚开化的江里结束生命。我衝上去抱住沈槿,她披散下的卷发胡乱敲击着我的脸,我手交迭在滑腻细致腰身上,死死扣住怕她想不开。
“我才没有要跳江。”她转过头嬉皮笑脸地说。
“哪有正常人会在开了化的江边做这种姿势?”
“我在拥抱自由啊。”原来不负责任带给自己的是解脱,我从来都不在沈槿考虑范围之内。
夏天时我坐在江边台阶看落日沉入江底,冬天把秘密藏在这片日落而息的钻石海中,雪里有我的脉搏,春天到了冰雪消融,江水不为任何烦恼停留,带着我的心跳奔腾而去。
我蹲下,伸出手指在雪地写下“黎景枫爱心沈槿”,沈槿低头看过来我立刻擦掉。
“十八岁了还这么幼稚。别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了,答案永远是不可能。”
“你说了你疯了就有可能。”
“我经历这么多事还没疯呢。”
沈槿背着手,沿着台阶向雪堆旁边走去,声音远远地传来:“黎景枫,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吗?”
“都强调是最后一次了,我不答应不好吧?”
“我走之后你要坚强,不许哭,你哭的样子特别丑,会把人吓跑了的。”
“我要是做不到呢?”
她转身跑过来把我仰面按进雪堆里,人躺在雪里被寒气包裹,她跨坐在我膝盖上,俯身揉捏着我的脸蛋。“那我就回来揍你。”
“我才不怕,那边不会随便放你回来。”
“那就让赵立夏替我揍你。”沈槿翻了个身躺到我身边,摸索着我的手,却抓到了一手雪,随手扔到我羽绒服上。我坐起来配合她,她的手被雪吸走温度冰冷柔软,一如那颗揉碎拚凑起来的强大心臟。我两隻手覆了上去取暖,手指上寻不到戒指的踪迹,便清楚她卸下来折磨她失眠沮丧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