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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景枫,别太想我了,我会回来看你的。”她贴到了我耳边,说完还哈了一口气,耳根痒痒的。
她从来没骗过人,我当然相信。
“你心臟不好,不敢带你在寒冷的室外待太久,回车上吧。”
上车我坐在后座极力抑製眼泪,希望她油门踩得轻一点,回家的路变得长一点。沈槿一改平时的爱开玩笑,像奶奶一样絮絮叨叨地嘱咐了我很多:“不要和父母过不去,艰难的时候家庭是永远的后盾。”“上了大学会有很多诱惑,真真假假自己要学会辨别,实在拿不准要给爷爷奶奶或者我打电话多问问。”“至于大学恋爱这种事不必太执着,也不要随随便便就答应,不是所有人都是真心喜欢你,一定要建立健康的恋爱关系。”
我的答案永远是恋爱对象非她不可,说出来毫无意义,也无法挽留她。回到家我把她送我的礼物放在书架最高处,一晚上输入了太多悲伤,再看她写的信会哭到眼睛肿第二天没法上学。
春分之后,四点钟可以看见月亮。过了五月,气温猛然窜到二十几度的那天,石川带着一位比沈槿年长的地理老师来班级上课,沈槿终于离开这个让她希望又失望的城市了,去拓展人生另一张大有可为的地图,我理应为她高兴。手里的笔尖旋转几圈落在完形填空空白处:she fally set herself free
再见容易,再见很难。
如果我当时更懂事一些,少耍点小脾气,我留给沈槿能回忆的画面会不会更美好。
同学们大多是心有不满的,这相当于上场打仗时换将领扰乱军心——不过如沈槿所说,她家里的事早就成为一个笑料传开,提起她时会附在后面,同学们也因为这段经历体谅她,私下里说不能让沈老师事业婚姻两耽误,一定要在高考考出好成绩让生活中还有值得开心的事。
石川递了一个纸袋给我,里面是a4纸打印的复习题,装订成了两册。拿出来后晃纸袋还有砰砰的响声,手又伸进去摸了摸,拿出来小兔子的便签夹——是我第二次去她办公室,疑惑谁抢先我一步讨好她的那个。
兔子举起的曲别针上面还夹着一张纸条。
“每次你来办公室都盯兔兔好久,我知道你喜欢它,现在送你,让她监督你的学习。”
眼泪又要泛滥,我鼓起腮帮阻止它们流下来。
石川把纸条翻过来,上面写着:“不许哭!!!”
我抽了张纸沾了沾眼角的泪水,这个女人走了还要预判我。
“我问沈老师,这时候离开她不担心咱们考不好吗?不担心黎景枫高考失利吗?”
“毫无疑问,她只在乎她自己。”
“沈老师说,黎景枫是有心气的小孩,不会因为一点小情绪拎不清。”
所谓的心气儿早就在经历苦难时磨光了,直到今天都是靠对沈槿的喜欢吊着最后一口气。
沈槿的名字很久没有被提起。朋友们心照不宣地回避着一切提起她的机会,也没有同学会浪费衝刺的时间去想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我依旧承担着地理课代表的职务,跟在石川后面去新地理老师的办公室帮忙。某天,面目和善,声音有些尖锐的中年女人说:“沈槿培养了两个优秀的课代表呢。”
听到她名字我的心臟空了一拍,抽痛在胸腔久久不能散去。石川回答:“老师过奖了,优秀的老师培养出优秀的学生很正常。”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吧。至此我才明白,我纠结的浅显问题始终只有“师生”唯一一个答案,不管多么不甘心都无法改变。于是,联系沈槿的想法通通被扼杀,能拿到手机的时候我没再点开过聊天框。
黑板上的倒数从2开头变成1,再变成孤零零的个位数,模拟考试到了四模,四点五模,不到高考会永无止境地模拟下去。
学校里种植的大片丁香花在毕业季正开得旺盛,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香气,仔细去嗅还有爱情发酵的酸臭味。听说y市外国语正门广场的大喷泉一年仅喷两次,一次是夏初的毕业生离校,一次是初秋的新生入学,就算领导莅临视察也没机会欣赏到水波潋滟。离校当天我和李荀路过广场的孔子雕像时恰好九点,音乐响起,水花四射,李荀说:“终于到我们退场的时候了。”
我们还没回忆完高一入学的出场就被后面传来的声音打断,“黎景枫,有时间吗,我有话对你说。”
我盯着那张像物理满分惯犯的脸陷入沉思,学文两年我不至于忘记以前的同学,总之叫不上名字。李荀和他打了招呼,在我耳边嘀咕:“四班学习挺好,他姨咱们下一级英语老师。有次赵立夏没收一堆情书,他写的,后来没面子闹自杀那个。”
也就是那次我和沈槿赌气,她说我被男生喜欢美得找不到北。如果沈槿在现场,又该吃醋拿老师的身份阻止人早恋了,可现在我还是要自己解决。我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毫不紧张的样子说:“你找我什么事?”
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眼神在我和李荀之间摇摆,李荀秒懂,笑嘻嘻地说让我们先聊,不顾我求助的目光闪现到孔子像后。
他极力组织语言表达自己的爱意,我大脑飞速运转想怎么样拒绝才不会太尴尬。待他说完,我叹了口气,“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不过抱歉啦,我有喜欢的人。”
“是不是顾千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