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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归羡似在望着不远处的马车,又似望向更远的山丘,她笑了笑,道:“其实我觉着,她品性不坏,除了油嘴滑舌,举止不检点,有时候惹人厌之外,她与寻常女子一般无二。”
陆沉之撩起
被清风吹散的青丝,淡淡道:“她在茅津残杀了一伙猎宝人,也是事实。据说人被车裂一般,未留一具全尸。”
秦归羡微微一怔,沉默了半晌后,她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草屑,长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她救了唐菀,我不能让她死在我眼前。”
二小姐,大抵是个爱恨分明的女子。
陆沉之的念头一闪即逝,她默然起身跟上。马车,再度启程。
鹿台湖深藏于群山之中,一汪碧绿脆染的湖水在阳光下泛着幽泽,湖边鸟兽虫鸣宛如天籁,随处可见参天巨木林立此间,仰头时枝桠遮天骄阳从缝隙间倾斜而下,一道道光束宛如人间仙境。即便是陆沉之也逐渐放缓了速度,松了缰绳,任由马儿缓慢步入。
入山后,秦归羡便出了车内,坐在陆沉之身旁,为其指路。
不多会,眼前便映入一条羊肠小径。陆沉之隻得将李长安背着,徒步继续前行。
秦归羡苦笑道:“婆罗门虽悬壶济世于天下,但为避世俗烦扰,隻留此一条入山小路,寻常人难以寻觅。”
陆沉之面不改色的点头道:“以前听父亲提起过。”
李长安身形修长,体重于一般女子,已行了一段路,陆沉之仍气息平稳不免叫秦归羡略有惊诧。她思量一番,又宽慰道:“不过你放心,凡是来此求医问药者,婆罗门不曾推辞过。”
陆沉之脚下忽然一顿,抬头问道:“若他们知晓是李长安呢?”
秦归羡亦是一愣,无奈笑道:“那便不要告诉他们。”
陆沉之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若是问起,便唤她李随安罢。”
二人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兀然出现了一排一尺高有余的粗木栅栏,栅栏入口处有两个身着粗布短衫,耳坠银环,手持木矛的青年男子。
秦归羡上前道明了来意,许是见三人皆是女子,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便直接领着她们朝里走。栅栏后头仿佛一个小村庄,只不过与寻常村子不同,这里的房屋大多以木屋为主,有些甚至倚参天巨木而筑,绕树搭阶,旋转而上,最高的竟有五层之高。
饶是见多识广的祁连山庄二小姐,此时也忍不住四下张望,轻呼不已。
青年男子径直将她们带上了那五层之高的参天巨木,房门敞开着,青年男子停在门口,抱拳朝里道:“门主,祁连山庄有贵客到访。”
里头传来一个女子的甜腻嗓音,“进来罢,门主去了鹿台石,我这便着人去唤。”
青年男子侧身摆了个请的手势,秦归羡与陆沉之对望一眼,一前一后入了门。屋内视野明亮,屋顶不知用何物结成了一张大网,金灿灿的阳光淌了满屋。屋内一侧坐着个样貌清秀的年轻女子,见了二人才忙放下手中蒲扇,笑着招呼道:“二位请在此稍待,哟,这人怎的了?”
秦归羡愣了一瞬,不知如何作答。
陆沉之顺着那女子伸来帮衬的手,将李长安放在了一处平稳的地方,才道:“许是气竭。”
女子探向李长安手腕,眉头逐渐皱起,不由得苦笑:“此人可非同一般呐。”
二人听罢,心头皆是咯噔一声。
泥炉上的青瓦药罐发出一阵噗嗤声,女子轻呼一声急跑过去揭盖,意料之中被狠狠烫着了手。女子痛呼,将盖子甩飞老远,顿时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弥漫了整间屋子。
女子一手捏在耳垂,一面朝面面相觑的二人讪笑点头,“见笑见笑。”
陆沉之微微皱眉,登时觉着这女子的话兴许并不可信。
秦归羡瞥了一眼门外,问道:“不知门主何时能归?”
女子收轻车熟路的收拾着残局,随口道:“估摸一会儿就能回来,这姑娘的病非一时片刻便能医治,早一时迟一时也耽搁不了病情,二位不必心急。”
秦归羡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婆罗门要与世隔绝了,虽来者皆是寻医问药之人,但就凭这待客之道,那些性子清高倨傲的权贵世族谁忍的住?
女子也毫无自知之明,见秦归羡不搭腔,自顾自的说道:“上一次祁连山庄的人来取老庄主的方子,说是这个月你们大小姐要与黑水郡郡守的公子成亲,算算日子也该到时候了,怎会在此时来婆罗门?若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秦归羡冷冷道:“此事与婆罗门无关紧要,还望姑娘莫要再提。”
女子停下手中活计,转头看向秦归羡,笑意盈盈道:“婆罗门治病救人虽从不问善恶,但也并非什么样人都救,若因此平白受了牵连,你可担得起后果?”
秦归羡冷哼一声,满不在乎的道:“我祁连山庄二小姐的身份不知够不够份量,担不担得起这后果?”
女子仍是面不改色,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李长安,笑道:“那她又是什么身份?”
陆沉之脸色一沉,悄悄反手握紧了背负的长/枪。
秦归羡面容平静,刚要开口给李长安随意按个山庄客卿的身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轻灵的女子嗓音,“南星,你再这般刁难客人,便罚你去湖边洗一个月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