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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知还所留的记忆不多,唯独对李长安的怨恨格外清晰。当年在种满桃花的庭院中,二人争吵的一字一句她都记得。如今破镜重圆,一时间竟五味陈杂。
李长安挥手轻摆,抚仙镜缓缓悬停至柳知还面前,完好如初。
她叹息道:“听人说相思疾苦,时间是良药,不论当年孰对孰错,如今物归原主,虽迟了一些,但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该两清了,日后你也不必在受那妇人的束缚了。”
柳知还微微一怔,神色复杂的看着李长安,轻声道:“两清?”
屠魔崖上,她抱着玉石俱焚的恨意不惜自行兵解也要让李长安从此消失人间,若不是当时她境界不足,即便入了地仙,李长安也早已魂飞魄散。何况,那可是一甲子啊,凡夫俗子有几个一甲子的光阴?而且她以性命为代价将世间的天道补漏转嫁至李长安的身上,不仅会累及李长安自身的运势,此生若再想登顶到头来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梦。
上一世,让李长安生不如死,柳如玉已得偿所愿。
但这一世,她是柳知还。
如何能两清?
柳知还收起抚仙镜,转身走到崖边,眺望向远处,面色隐忍道:“今日,我权当没见过你。日后再见时,你我也只是陌路人。”
李长安轻轻点头,“多谢。
”
柳知还闭目,纵身一跃而下。
白衣女子们踏浪而归,宛如一群下凡人间游玩的仙子。李长安注目半晌,感慨道:“修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天道有何可羡慕的,岂不是白来一趟,枉为人?”
从不说废话的洛阳冷冷道:“人各有志,管他人闲事作甚。”
李长安收回目光,转身走回到王越剑跟前,一面拔/出剑,一面笑道:“怎么说我与她前世也有段露水情缘,此世虽已无瓜葛,但说上一两句话的资格还是有的吧。”
洛阳从她身边走过,头也不回的道:“既如此,依我看你别去武当山了,还是去桃花岛的好。”
李长安一本正经的摇头道:“那不行,我对桃花过敏。”
洛阳转头瞪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李长安拎着剑嬉皮笑脸的跟在她身后,二人才刚走出几步,就见下山路上有一道身影横栏在中间。
正是先前在崖边见过的落寞剑客。
李长安迅速一个箭步挡在了洛阳的身前,言语不善道:“阁下有何讨教?”
大剑抗在肩头的剑客微微扬起下巴,道:“李长安。”
李长安微微皱眉,迟疑了片刻,道:“正是。”
剑客指了指下山的路,又指了指崖下,半点也不像是玩笑的道:“是你自行离去,还是用我送你一程?”
此刻,洛阳能感觉的出,李长安不再似先前那般轻松惬意,仿佛如临大敌。她便心知,那几近地仙的一剑仍是耗费了李长安不少的心神。更棘手的是,李长安一直强撑至今,令她不曾察觉,但这剑客却一眼就看穿了。
李长安未答话,洛阳面色越发凝重,她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青霜。心中唯有一个念头,打不过,逃总能逃吧?
不料,眼光毒辣嘴更毒的剑客抬手指了指洛阳,告诫道:“这位姑娘,我的剑不长眼,若一不留神将你劈成了肉泥可不好看。”
洛阳不是没见过说大话的人,李长安就成日在她面前说大话,可大话也分说的好听与不好听,这种仿佛俾睨天下,不可一世的大话,在她听来就无比厌恶。更别说,此人分明道出了李长安的身份,却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姿态。
洛阳从李长安身后走出一步,与她并肩,压着怒火道:“岂能忍?”
李长安愣了愣,侧目瞧了洛阳一眼,哈哈一笑,抬手指着那剑客,朗声道:“啰嗦什么,要打便打!”
剑客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下一瞬几乎与李长安同时倾身前衝,大剑在碎石路上拖拽出一串的尘土,足见剑身之沉。二人迎面相碰时,未见剑客如何发力,一尺剑身宽的大剑便当头砸下。李长安左手持剑,正面举剑迎上,王越剑不过一寸薄厚的剑锋当即发出一声巨响,竟是盖过了浪潮声。
大剑随之掀起的碎石阻拦了李长安身后紧随其后,伺机而动的洛阳,勉力接下一剑的李长安不做停留,瞬时抽身后掠,剑客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并未乘胜追击。王越剑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器,即便李长安未注入半点气机,仍挡下了剑客大半的剑气。
但李长安仍是不好受,持剑的手已止不住开始颤抖。
剑客将大剑重新抗在肩头,皱眉道:“这就完了?”
青霜剑出鞘三寸
,洛阳尚未踏出一步,李长安便伸手拦在她面前,紧盯着剑客,沉声道:“你莫要出手。”
洛阳大惑不解,转头看着她,问道:“为何?”
李长安忍不住微微偏头,理所当然的道:“你若也负伤,谁来照顾我?”
这是什么鬼话?
洛阳一脸莫名其妙,尚未反应就被李长安一掌推了开去。
这一次,剑客来势汹涌,本是单手握剑换成了双手,身形已至半空,高举大剑狠厉劈下的同时使了个千斤坠,毫无花招直来直往,使得本就势大力沉的剑招更加迅猛无比。李长安自握剑起便有无师自通的本事,但凡是与剑有关的一招一式只要看过一遍便能过目不忘,但这种无招无式,隻凭自身剑气的刚猛路数,唯有硬碰硬方可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