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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上慕容无择,借着龙息泉眼的余威,李长安尚可一战。毕竟慕容无择说到底不过是金刚境而已,即便在金刚境中双拳无敌,比起释门正统的金刚之躯仍是差之毫厘。但张须陀可是道门实打实的长生境,隻方才对视一眼,李长安便能感知到此人身上已有证得长生正道的玄妙兆头。传言张须陀曾闭关二十年之久,早已年过古稀,却满头乌黑,且双鬓白霜转黑正是返璞归真的证明。
李长安一口气跑出十里地,正欲接气再跑远些,冷不丁一个身影飘落在面前十几步开外。
张须陀一摆拂尘,声如洪钟,开口道:“果真是你,李长安。”
李长安微微眯眼,挑眉道:“你竟认得我?”
难不成我李长安的画像已传遍了整个北契?
张须陀捻须轻笑,眉眼间却透着一股轻蔑,道:“你可记得,你曾说过,我道宗十方林上无传承,下无根基,不过是一群邪门歪道。”
李长安沉吟半晌,讪笑摇头道:“不记得,我何时说过?”
看不出真实年纪的老道士倒不计较,呵呵一笑:“不记得也罢,反正过了今日,记不记得都已无关紧要。”
二人对峙良久,李长安不敢妄动,张须陀便以静製动,似饶有兴致一般等着李长安跪地求饶。春秋女魔头不顾颜面,苟活求命,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得涨多大脸面。以后北契江湖就是道宗十方林的天下,哪还有君子府什么事儿。看那帮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空口说大话的北院文士可敢再嚣张跋扈!?
虽说修道最重心无旁骛,但在张须陀看来,有朝廷做靠山,什么样的武功秘籍不是手到擒来。闭关之前他便止步于长生,出关之后仍是毫无精进,中原的牛鼻子道士满口悟性天资,他张须陀才不信命!若有外力介入,莫说返璞归真,就是陆地神仙也未尝不可!否则就算再闭关二十年,潜心修身至极又有何用!?
杀了李长安,便是张须陀踏上仙途的第一步。
念及此,张须陀似失了耐性,探出一手虚托半空,问道:“剑仙无剑,李长安莫怪贫道欺你。”
李长安缓缓蹲下身,双手插、入沙砾中,嘴角勾起,“谁说我无剑,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城头上,薛东仙淡然收回目光,看向停在城门下的马车,嘴角微翘。
护在马车四周的十来骑,隻觉有道凌厉剑风迎头而下,尚来不及抬头,便眼睁睁瞧见马车连车带马一分为二。先是车厢轰然倒落,紧接着一股血泉喷涌而出,溅了他们满脸满身。而后这十来骑也同马车一样,喷发出十来道血泉,溅了周遭路人满脸满身。
不知谁先惊叫出声,随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城中大乱。
商歌历经两代王朝,在江湖上传首过的枭雄人物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说起来李长安还算不上首位,最早那位是旧北魏的一员悍将,一手刀法出神入化,亦是艺高人胆大,时常出其不意绕至敌营后方,仅带着百人兵马突营,偏偏每回都让其杀出一条血路顺利逃出生天。但这位猛虎悍将至死可能也没想到,自己竟是困在了首阳山几个牛鼻子道士布下的奇门阵法中,给活活饿死的。
江湖传首就好比押在牢笼里游街示众,生前不好过,死后也好过不了。脑袋得被人拎着游遍九州,若是在生前有走四海的夙愿倒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但对传首之地可就不算什么美事了,此举措不仅彰显朝廷威势,更是对当地的江湖宗门以及地方官员以示告诫,有杀鸡儆猴之意。
首阳山自打赵老天师入朝拜卿后,便取缔了传首之地,而武当山如今却仍是。
只是李长安做梦也没想到,一甲子前在商歌被江湖传首,一甲子后又在北契被江湖传首。几日前她与薛东仙埋伏在上谷郡伺机行刺南庭大王慕容兰亭,没成想撞上了前来拜会的道宗十方林宗主张须陀,二人正交手之际,城中横生乱象。张须陀当即脸色大变,李长安正心有余悸,哪料那臭老道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她下绊子,布下了奇门中的锁金阵。
此等入门阵法就连刚入道的普通道士也能轻易施阵,但在张须陀长生境的气机牵引之下,这阵法便无形中拔高了数阶。寻常道士借此阵可困虎豹,张须陀的锁金阵却可困住金刚境的高手至少半个时辰。
李长安费了不少劲才逃出来,尚未喘口气,就见薛东仙寻来了,手里还拎着两瓣头颅。
楼解红得知此事时,正与李得苦走在去往橘子州的半道上,没过两日又有消息从龙石州传来,斩李长安首级者赏黄金万两,生擒者封官拜爵。
先前李长安让她带着李得苦往西,应是欲在上谷郡汇合,可眼下的形势,李长安自身难保不难保尚且两说,再带上个花架子,光看不中用的李得苦那肯定是泥菩萨过江,得沉到河底去了。
于是乎,楼解红也不顾李得苦如何追问,当下便转了道儿,带着小丫头南下而去。若运气好,兴许能在倒马关碰上李长安。若运气不好,过了衝河把小丫头送到燕字军手上,也算替李长安绝了后患。
邺城,将军府。
来的仍是上回那位老大夫,解药昨日便已送到了燕白鹿手中,老大夫施针后嘱咐过,若早,今日人便可转醒,若晚也不过明日夜里。
燕白鹿一觉醒来,朝门外望了一眼,昨夜无人来打搅说明李相宜仍未醒。一番梳洗,出了房门正往后院厢房去,半道上被府中家仆拦下,说是裴副将已在前厅恭候多时。燕白鹿斥责了家仆两句,转头去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