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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东仙迟疑了片刻,轻轻点头。
二人一同往外走。
街道上,人声正鼎沸。
街口处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因沙夷是个商贸小城,每日都有集市。街口的大平地便是小摊小贩的地盘,往往天刚微明集市上早已满目琳琅,若想淘点儿好货稀奇物件,卯时便得动身。待到晌午时,摊面上就余不下多少东西了,收获颇丰的摊主则早早收了摊,运气稍差点儿的亦不会过午时。
不为旁的,只因午时一过,那些吃饱了撑得江湖侠客就摩拳擦掌,陆续登场了。
中原王朝对北契最大的影响可归咎于两点,一是文人清高儒雅的伪善做派,几十年的熏染下北院效仿的淋漓尽致,又因其本身民风开放,甚至有青出于蓝的兆头,恨不得将读书人那点风花月下的风流韵事流芳百世。二则是江湖侠客的绿林风气,南庭本就盛武,腰杆子直不直全凭拳头硬不硬,直来直往的豪迈脾性极对中原江湖人士胃口,你来我往的时日长了,南庭这帮野蛮子倒是在中原江湖颇有口碑,但北雍除外。
几十年前,北契与商歌刚偃旗息鼓各自修生养息那会儿,中原有位不知名的侠客,一人一剑一马过了衝河,直奔倒马关,一路北上挑战南庭各路好手,硬生生打出了滔天名气。随后在沙夷摆擂坐阵,扬言不打趴北契最后一个高手,绝不回中原。从那之后,这处街口集市的大平地便成了江湖人士切磋的首选之地,亦曾有腰缠万贯,嗜好武斗的富贾在此摆台,一场比武下来以精彩程度论赏,传闻最高曾打赏过白银万两。高低台的名称便由此而来,台基亦是那时的富贾所修缮。
台上此刻对面而立着两个人,一个年轻后生,手持雪剑一袭青衫姿态潇洒,另一个中年武夫窄袖劲衫打扮,手中剑未出鞘,神色波澜不惊。二人相隔三丈之间,好似相持了有一阵子,台下看热闹的人已由起先的叫好声转而为躁动催促。
虽然台子边够宽敞,但看热闹的人总是喜欢挤在一处,仿佛散开了就失了那股子热闹的劲头。李长安与薛东仙挑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虽离远了些,但凭这二人的眼力不妨碍观赏。
瞧见人群边有人在下注,李长安转头道:“入乡随俗,咱们也来打个赌,姑娘您先猜,这二人谁输谁赢?”
薛东仙面朝台上,问道:“赌什么?”
李长安沉吟片刻,笑道:“我赢了你应承我一件事,你赢了也应承我一件事,如何?”
薛东仙缓缓转过头,看着李长安,冷冷道:“莫说废话。”
小伎俩被拆穿的李长安也不在意,嘿嘿笑道:“总之,输家应承赢家一件事儿。”
薛东仙看向台上仍迎风不动的二人,似胸有成竹道:“不分仲伯。”
李长安摸着下巴,微微眯起眼,道:“我猜那青衫剑客……”
说话间,只见那中年武夫骤然发力,几步跨出便欺身至青衫剑客跟前,拔剑出招一气呵成,行如流水。青衫剑客早有防备,举剑挡下,双锋碰撞出清脆鸣响,惹来台下看客一片拍手叫
好。
李长安此时才缓缓道出两个字,“会输。”
台上刀光剑影,二人似都留有手劲,本来寻常切磋就是个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的较量,自然不会傻到将压箱底的绝活轻易显露出来。但这二人水准不低,一招一式虽称不上精妙绝伦,但在外行人看来却足够精彩纷呈。台上打的越是激烈,台下看客更是卖力拍巴掌,扯嗓子。
青衫剑客一直游刃有余,身形如游龙惊鸿,衣袂飘飘。看的台下那几个女侠心神摇曳,起先尚有几分矜持,在见青衫剑客已一记巧妙剑式接下中年武夫的凌厉招式后,再忍不住出声叫好。
百招过后,青衫剑客许是有些心急,一招轻敌便逐渐落了下风。兵败如山倒,大势不可挽回,中年武夫始终沉稳如山,最后一剑直指对方心门,结束了这场酣战。
中年武夫把剑归鞘,拱手作礼,随后转身走下台。
青衫剑客轻叹一声,虽败犹荣,且赢得了台下一片芳心。
从另一个方面来讲,青衫剑客才是人生赢家!
见李长安嘴角含笑,薛东仙冷嘲热讽道:“那剑客可有你当年几分风采?”
脸皮比被褥厚的李长安眉峰一挑,得意道:“那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想当年我在城头与北魏双刀客比武时,城墙根下都挤满了人,有一半儿都是红袖钗裙的小娘子,那场面才称得上是锦绣绝伦。”
闻言,薛东仙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试问,这世上哪有人厚颜无耻到了这种境地的?
人走台空,台下的人群也散去了大半,二人正欲打道回府,就听一旁传来女子的一声惊呼。转头看去,却见有一女子跌坐在地,而罪魁祸首的另一女子正趾高气昂的大声咒骂。那青衫剑客一脸漠然的立在一旁,显然无意插手。
尚未走远的看客顿时兴致高昂,纷纷伫立观望。李长安收回目光时,瞥见那青衫剑客正抬眼望来,二人视线擦肩而过。
薛东仙在旁低声道:“莫久留。”
正抬脚,耳边传来那女子尖利的嗓门,“你这下、贱胚子竟敢与本小姐争!不如你问问那位白衣公子,可愿收你做妾!”
李长安脚下一顿,薛东仙皱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