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页
世间有三苦,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
陈汝言走到门前,望着夜幕星辰,喟叹道:“师妹啊,你这徒儿一人便占得三苦,你怎忍心就这么撒手不管?”
一尾流星划破银河,陈汝言双目瞪圆,低头十指掐算,良久过后,老道士汗流浃背,终于停下手中动作,一脸如释重负。
李长安回房途中,经过林白鱼厢房门前,见门扉仍旧如白日那般敞着,便停下脚步朝里张望了一眼,只见那倔强女子依旧跪在床榻上,连姿势都不曾挪动半分。丫鬟春晖倒也义气,陪着自家小姐跪在床榻边。
瞧见这幅场景,李长安好气又觉着好笑,这大小姐脾性上来,连自己都不放过。陈汝言那牛鼻子老道士还与她论什么是非对错,真要说的明白,她何必跟林白鱼一般计较。
屋内的玉龙瑶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出了屋子走到李长安跟前,小声道:“公子怎去了这么久,可是那掌门为难公子了?”
李长安皮笑肉不
笑道:“为难算不上,就是想要我这颗项上人头。不过眼下我还得借着太行山这块风水宝地提升修为,犯不着撕破脸皮,而且只要陈汝言不死,我便不会与太阴剑宗为敌。”
玉龙瑶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只是不等她再开口,李长安便朝门内努了努下巴,问道:“我走之后,你没再劝劝?”
玉龙瑶目光瞥向门内,轻叹道:“劝了,不听。”
李长安抬手轻抚她的脸庞,“也是难为你了,日后这些烦心事隻多不少,免不得叫你劳心费神。听人说女子这般操劳便老的快,不如回北雍后我给你寻个闲差,就隻给我端茶递水什么的。”
玉龙瑶笑意温柔,轻声道:“这等清福,公子也不怕折了奴婢的寿。”
李长安一瞪眼,连呸了三声,“胡说八道!”
玉龙瑶一笑置之,末了,问道:“公子不去看看林小姐?”
李长安一副赶鸭子上架的幽怨模样,先前才在元重明那吃了个闷亏,眼下千百万个不情愿再与人争锋相对。但又怕林白鱼那强脾性,当真就这么跪上一夜。
李长安重重叹了口气,宽慰自己道:“还是老祖宗说的话在理,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林白鱼跪了一整日,身子早已乏惫不堪,但耳朵又不聋。打李长安站在门外起她便听见了,那主仆二人与其说是言谈,不如说是打情骂俏。待到李长安进了门来,站在她跟前,她也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李长安本想说低个头,认个错,此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但瞧见林白鱼那副面沉如水的自若神情,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就变了。
“林小姐,可想明白了?”
林白鱼仍是不卑不亢道:“若想不明白,王爷要让我跪到几时?”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李长安冷言厉声道:“那便跪到想明白为止!”
林白鱼尚未接话,一旁的丫鬟春晖忽然惊了一跳,身子一斜便坐倒在了地上,好似刚睡醒一般举目茫然。再瞧见李长安后,大惊失色,赶忙爬起身跪好。
这丫头身子骨比她家小姐壮实,昨夜醒的也早,跟着忙活了半宿,方才想必是跪着跪着便睡着了。被这冒失丫鬟一搅局,李长安不禁哑然失笑,火气也顺势消散了大半。
于是缓和了嗓音道:“罢了,明日我便要去山顶小住一段时日,你就在此慢慢想,若想明白了,再来寻我。”
林白鱼垂着头,过了半晌,才嗯了一声。许是精气神一时松懈下来,不等李长安走到门前,她便身子一歪,栽倒在床沿边。丫鬟春晖惊呼一声,就要伸手去扶,奈何自己腿脚跪了太久,动弹不得。
李长安几步回到床边,一眼便瞧见林白鱼双脚上的白布渗出了血迹,早已干涸。气的忍不住一面破口大骂,一面让玉龙瑶去隔壁取药膏。
玉龙瑶自然不能再让自家公子受累,再说就连那白衣女子都不曾有过这般待遇,她林白鱼何德何能。
因为血迹干涸,白布与皮肉粘连,稍一扯动便钻心的疼,隻可先用温水将血迹化开。但玉娘子可没那菩萨心肠,也没那份耐心,就当她公报私仇好了。倒是细皮嫩肉的林白鱼,换药途中硬是咬着牙关,疼的满头大汗,也没有吭一声。
待换好药,李长安隻淡淡看了一眼床榻上几欲昏死过去的女子,嘱咐了春晖一声照看好你家小姐,便出了门去。
在元天宫那间常年无人问津的西厢房住着的青衫女子上了山顶,这两日笼罩着宗门上下的压城黑云似乎也随之淡去。青衫女子曾是白鹤仙子徒弟的秘闻,紧跟着在门内弟子间悄然传开。不仅如此,山腰的逆水瀑,后山人迹罕至的不老湖,这些以往的清净之地一时间也人气满棚。
撇开私仇不提,那青衫女子怎么说也曾是天下第一剑仙,在这些后辈眼中仍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江湖上不是没出过得高人修行宝地而一朝顿悟直登高楼的例子,远了不说,大凉山王越剑冢的弟子,哪个不是看着前辈们满山的剑气剑痕从而悟出自己的剑道。
一剑开流成瀑,其中蕴含多少剑术剑意心得旁人不得而知,如今逆水瀑就好比一本剑谱,剑招是死物,人心却是活的,观瀑参悟能悟出多少各凭本事。比起逆水瀑,山顶的云海之巅更令太阴剑宗弟子心神向往,因为不仅李长安在此悟出成名绝技一剑清风,前不久白鹤师叔更在此一步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