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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李得苦心神专注,一吐一纳配合脚下步伐张弛有度,倒不似先前那般身心俱疲,反而有股说不出的酣畅。
李长安得见她小有精进,脸上笑容甚是欣慰。不仅将她抱到自己的马上,还以自身气机为牵引,从旁辅佐她继续调息。李得苦隻觉体内似有股清泉疯狂游走周身,好似那大江奔流,一泻千里。
洛阳在旁看着,心中宽慰不少。起先她对这个样貌气态皆不出彩的小丫头不怎么上心,一直觉着李长安只不过是看上了李得苦的天生剑胎,再加一点点的怜悯罢了。直到那夜在将军府的屋顶上,李得苦袒露心扉,洛阳才真正动了恻隐之心。世上有千千万万个如李得苦这样的苦命人,但能在这样的世道活下来,且遇上了李长安还拜她为师,那便当真不易。换做旁人,大抵是死路一条。
而李长安并非不心疼这个半路捡来的徒弟,严苛是真的,宠溺也是真的。大概是觉着李得苦心性尚浅,禁不得诱惑,故而有意打熬,只是手段过于强硬。虽说习武不分男女,但落在洛阳眼里,始终有些于心不忍。再说,有你李长安这样一个师父在,徒弟就算本事平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必非得与谁争个高低。
李长安若是知晓洛阳的这些心思,当场白眼一翻指不定就背过气去。
李得苦流转完一周气息,李长安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的收气丹田,而后又嘱咐了几句吐纳气法的细枝末节。李得苦专心记下,再抬头望去,眼前连绵的山脉不知何时变幻了一副景象,几处楼阁台榭伫立于山川林间,一座连着一座。眼下正值掌灯时分,一点灯火从西边烧起,一盏接着一盏,不消片刻便弥漫了整个山腰,宛如一束烟火盛开在
夜幕中。
李得苦看呆了,半晌没合拢嘴。
李长安抬臂朝迎面而来的几人抱拳,顺手把她的嘴合上,笑道:“叶宗主,久仰大名,在下李长安,特来叨扰。”
几人之中,为首的中年男子面如冠玉,锦衣玉带,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潇洒意气,此人立在马前,分明比居高临下的三人矮了一截,气势却好似平起平坐一般寻常。
中年男子抱拳回礼,却是朝着洛阳道:“岂敢岂敢,公主殿下不远而来,叶白首未曾远迎,还望殿下多多恕罪。”
老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一旁那配黑白双剑的白衣女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洗剑池虽是江湖门派,但天下大事还是知晓的,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瞎猜都能猜出白衣女子的身份。在咱们自家公主面前,李长安算个六啊。
洛阳看也不看面前这几人,转头望向李长安。
李长安端坐在马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也不吭声。
叶白首当即神色微变,又朝李长安赔礼道:“叶白首多有怠慢之处,望李姑娘莫要计较。”
看戏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的李得苦忽然哦了一声,指着叶白首转头朝李长安道:“师父,他们欺负咱们。”
叶白首脸色变了又变,但风度始终不减,抬手问道:“不知这位小友是?”
李长安按下李得苦的手,笑着责备道:“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许插嘴。”才说完,又指着叶白首道:“叔叔问你话呢。”
李得苦也争气,开口就道:“我是我师父的徒弟。”
叶白首微微一愣,许是一时间没转过弯来,稀里糊涂问了一句:“敢问阁下师从何方高人?”
李得苦不知马前所立何人,就算知道她也不怕,东越皇帝她都见过了,还笑呵呵的夸她乖巧伶俐。这里总没比皇帝老伯更大的人物了吧?更何况,身边师姐就是公主,身后坐着她师父,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带怕的!
于是胸中胆气生,李得苦叉腰抬手,一指那叶白首,朗声道:“小老儿你听好了,我师父是北雍王,李长安!”
叶白首当即愣在原地,接话也不是,奉承那是更不能。
所幸洛阳看不下去,出来打了圆场,“天色不早,劳烦叶宗主前边带路。”而后风轻云淡的刮了师徒二人一眼。
叶白首自知失态,干咳了两声,摊手道:“三位请。”
洛阳打马上前,师徒二人不敢造次,乖乖跟在后头。
但几乎所有人都听见那对师徒的小声言谈。
“师父,我这算不算给你涨脸了?”
“勉强算,下回你要能把对方打个狗吃屎,然后踩着他再说这番豪言壮语就更威风了。”
“……师父果然是师父,徒儿记住了。”
“不过对方若是女子,就不必提为师的名讳了。”
“为何?”
“丢不起这个脸。”
“……徒儿记住了。”
李长安若知晓这丫头日后行走江湖真把她的话当做金玉良言,今日非抽自己两嘴巴不可。
领路的叶白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哪门子的妖风,怎就把这位女魔头送来了?
与叶白首一同前来迎客的有三人,不说在宗门内如何举足轻重,就算放到江湖上那也是响当当的风云人物。其中两人乃是一对孪生兄弟出身叶家宗亲子弟,年轻时曾随叶白首游历江湖,剑下斩过不少名门豪杰,“双剑合璧”的称号便是自那时声名鹊起。据说此二人神意相通,出剑时可合二为一,不仅剑招就连神形气态都如出一辙,宛如一人,故而人送外号“双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