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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便是这位十几年来无人高看一眼的“迂腐男子”,亲手摘下了一品高手的项上人头。
男子神色平淡,看着抖如筛糠的母子二人笑道:“修祁生前隻留下归集这么一个子嗣,做为兄长我本该待他如子,可你们也瞧见了,归玉已下了黄泉。我知晓你兄弟二人素来情同手足,为了归玉也为了羡儿,大伯就做一回恶人,不留你了。”
年纪看上去比秦归玉小几岁,尚未及冠的少年兀然生出一股怒气,甩开母亲的手,指着男子怒骂道:“腐儒无为,朽木难雕,秦修竹你不得好死!”
男子看向这个从未尊称他一声叔伯的意气少年,满目哀伤,神色却仍是平静如水,他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秦归集一脸错愕,来不及回头再看一眼母亲。
男子踏出一步,与他擦肩而过,抬手摘走了他的头颅。
身后是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男子背脊笔挺,步伐坚毅,走向主宅最为盛名的切玉坪,曾有无数江湖高手在那里一战成名。今日,他便要在那里迎接此生最后一战。日后有没有人记得秦修竹不重要,祁连山庄能否延续百年大计也不重要,唯以这双手将秦家门户清理干净,他才有颜面含笑九泉!
离开雪停院,李长安三人漫无目的的闲逛,二房三房宅邸离此处太远,饶是玉龙瑶也仅是察觉到一丝杀气,转瞬便消失无踪。置身于鸟语花香的雅致小院中,李长安兴致极高,一路走走停停,观景赏花甚是悠哉。纵然相隔不远有人杀的昏天暗地,她也丝毫不在意,旁人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瞎操什么心?
直到高墙外的沉闷马蹄声打破了院内的一方宁静,李长安这才转头寻声望去,“吹拉弹唱的都登台了,那位角儿怎的还不来?难不成非要秦修竹把庄子上下都屠干净了?”
话音刚落,一道白虹由天边长掠而来,以雷霆之势急坠向主宅正中央。一股强悍气机接踵而至,震荡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海涟漪。
李长安笑着指了指屋顶,朝身后二人道:“走,挑个好位置观战去。”
陆沉之面无表情,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恰巧被李长安撞见,往她身侧凑了凑,不怀
好意的问道:“怎么,不想见到他?”
陆沉之平静道:“王爷莫要多想,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他始终都是我师兄。”
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李长安撇了撇嘴,提气上了屋顶。
眼前景致豁然开阔,三人这才发觉,庄内门客大都与她们不谋而合,纷纷走捷径朝白虹落下的方向奔去。
李长安挑了一处较远的三层小阁楼落脚,视野虽高却看不真切,加上又是生面孔,故而无人来打扰。
切玉坪虽占了个坪字,但只是一个足以容纳几百人的演武场,台基却是由货真价实的玉石堆砌而成,台下围有一圈兵器架,十八般武器满目琳琅,光剑便有长短粗细不一上百柄。
李长安忍不住酸了一句:“真他娘的有钱。”
玉龙瑶笑着没出声。
环胸抱枪的陆沉之小声接话道:“过了今日,等王爷把这座庄子洗劫一空,往后别人也会这么说王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方才还拿姓白的挤兑她,这才一转眼的功夫,陆丫头就开窍了?
李长安笑眯眯的盯着她瞧,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倒是把陆沉之瞧了个大红脸,窘迫的别过了脸。
一阵喧闹哗然,扯回了三人的目光。
李长安收敛起心思,细细打量站在中年男子三丈开外的高大老人。与其说此人老态,不如说仅是年纪稍大罢了。若非知晓秦学鸿真实年纪,只看外貌实在不像一个百岁老人。不仅满头青丝,身形挺拔,容貌亦不见风霜,与中年男子站在一处,二人不似祖孙,更似兄弟。
李长安轻笑道:“这老家伙虽走了歪道,实力却不容置疑,竟有返璞归真的兆头了。若再给他五年,指不定真能被他歪打正着。”
切玉坪上,高大老人似乎有所察觉,转头朝李长安这边望了过来,老人唇齿轻阖,却声如洪钟,清楚传至在场所有人耳中。
“不知北雍王亲临,老夫有失远迎,礼数不周,还望王爷多多担待。待老夫收拾了这个不孝子孙,再亲自给王爷赔罪!”
李长安一笑置之。
中年男子宛如一株苍松,巍然不动,隻将手上三颗头颅一齐丢到老人脚边。
下一刻,几百声凉气同时倒吸。
与此同时,老人满头青丝转瞬雪白,如狂魔乱舞,大袖剧烈鼓荡,“逆子!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屋顶上有人口吐鲜血,一头栽到下去。围观众人这才醒悟,纷纷后撤出十几丈远。
不知何时,切玉坪下有一人一马一枪孤身而立。
墨枪枪尖抵在秦归羡的喉咙,端坐在马上男子面如冠玉,神情肃容,平静道:“秦修竹,束手就擒,我便不杀她,否则外头一千骑便踏平这祁连山庄。”
就在此时,一杆雪枪悍然出世,一招挑开男子枪尖,将秦归羡拉到了身后。
男子不看陆沉之,而是转头望向阁楼顶上的青衫。
李长安嗓音不轻不重,却与老人先前一般,清晰传至所有人耳中,“我看今日谁敢动她。”
切玉坪中,老人双目猩红,怒极道:“逆子,你因何缘由竟如此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