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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人一手往下滑落,拑住她的脖颈,看也不看脚边苦苦挣扎的李长安,道:“你身为我的化身,却如此冥顽不灵,众生千万偏偏看上了自己的剑灵,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李长安几乎是从牙关挤出了几个字,“我剑,如我妻!”
青衫人冷哼一声,“执迷不悟,此地虽不比九天太虚,却也算半个仙境,太行山老道给你设下的三尸门打不开,莫白费力气了。”
洛阳隻觉手脚冰凉,胸口好似有什么东西似要离体而出。
青衫人缓缓抬起手,五指并拢手掌如刺,对准了她的心口。
李长安兀然一声怒吼:“柳知还,你他娘的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去!”
不知何时悬停在青衫人身后的抚仙镜忽然化作一面巨型琉璃彩镜,映射出如星辰般耀眼的光芒,一股巨大的吸力迎面扑来。顿时,青衫人的身影变得虚幻缥缈,如一团青烟般缓缓飘散。
与此同时,青衫人的手刀已穿过了洛阳的胸口。
心跳一滞,洛阳猛然坐起身,满头大汗,喘气不止。她一手按住胸口,心如擂鼓般震天,但除了快些,并无异样。
“你醒了?”
耳边传来女子柔和的嗓音,洛阳猛地一抬头,似也把那人吓了一跳,险些打翻了手里的清粥小菜。
看清来人样貌,洛阳微微一愣,许是从未想过,大难不死之后见着的第一个人竟是与她最不投机的玉龙瑶。
放下饭菜,玉龙瑶走到一旁的木架边,拧了一方巾帕过来,递给洛阳道:“你睡了两日,先擦擦脸,喝些清粥,恢復恢復精气。”
洛阳心神不宁的抹了把脸,带着凉意的巾帕让她精神一震,于是下了床,没成想才迈出一步便浑身发软,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下去。玉龙瑶眼疾手快,将她搀扶住,慢慢走到桌边坐下。
洛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尤为不解,明明体内气机充盈,并无伤势,为何好似大病初愈一般?难道那一手刀不是做梦?
她猛然抬头,看着玉龙瑶,急切问道:“李长安呢?”
玉龙瑶笑意里似有几分忧愁,不答反问:“此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三月前是你与公子一同上的仙山,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
洛阳愣了,“三月……?”
玉龙瑶常年薄衫长裙,从衣着上看不出季节变化,也难怪洛阳不知如今已是初夏时节。
洛阳凝眉
沉思,跌落梦境之前,她隻记得那幅玄女图的正下方好似启动了一个机关,升上来一座长方石台,台面上隐约躺着一个人。再之后,便全然没了记忆。若自己没死,那应是李长安带她一起回来,可眼下不仅李长安不知所踪,就连柳知还与姜松柏也下落不明,由此可见,极有可能是妙山峰隐仙了。但若是如此,那为何她还能回来,其他人又去了何处?
左思右想不得结果,于是她问道:“我是……如何回来的?”
玉龙瑶盯着她,神色古怪,犹豫了片刻才道:“从天上……掉下来的,把西屋的柴房砸了个窟窿。”
洛阳低下头眼神闪躲,一阵飘忽不定,面色极为尴尬。虽非自愿,但这般丢人还是此生头一回,这幸好是落在自家院子里,要是落在别家或是大街上,那岂不是……
忽然她似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镇上这几日就没有诸如此类的事再发生?”
玉龙瑶微微摇头,叹息道:“能调动的人手都派出去了,至今也没消息回来,得苦那孩子在你回来那日就吵着闹着要去找师父,待会儿她若来看你,还望姑娘多劝慰几句。”
说着,玉龙瑶起身欲离去,瞥了一眼洛阳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又道:“眼下王大夫不在,已送回北雍王府去了,姑娘身子若有恙,隻管与我说便是。”
不论玉龙瑶是一片真心诚意,还是看在李长安的份上才对她关切有加,洛阳都不在意,原本她二人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她轻轻点头,道了声谢。
吃完饭,洛阳觉着手脚好似恢復了些气力。以往她总说李长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有些话回头一琢磨,好似又有些道理。就好比李长安曾说,五谷落地生根,破土朝天而长,这长出的就不是人间俗物,乃是天地灵气。凡人辟谷风餐露宿,以为悟出了修行之道,殊不知自断根本大错特错。通俗点说,就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做神仙。
放下碗筷,洛阳不禁摇头失笑,喃喃自语:“尽是歪理邪说。”
起身走回床榻,她盘腿而坐,忍不住一声长叹。
李长安,你究竟去了哪里?
一呼一吸间,洛阳闭上双目,体内气机随意识游走于七经八脉。先前在武当山上,仅是触碰便偶然进了李长安的灵基,之后回到东越,她翻阅秘籍也询问过楚寒山,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遁入自己的灵基,仿佛不存在一般。
灵基一说自古由来,根源无法考究,道教中人的潜心入道,佛门的坐禅,皆是进入灵基的法门。窥得灵基,便是窥得自身。以往江湖上证得天道的前辈先人,无一不是早早便遁入灵基的能人奇才。资质稍差些的,往往跃过龙门,到了一品之后也能开窍,没谁如洛阳这般,压根儿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那青衫人说,她是她的剑灵。
有一本名为《飞神剑集》的古籍中曾提及,剑灵即是养剑人神识所赋予,后天经长年累月天地灵气喂养,自成其意,便是所谓的剑胎圆满。有了灵识的剑与剑主心神相通,心之所动,剑之所往。无需气机牵引,亦可御剑而行。如今世人口中的人剑合一,相比较之下,徒有其形,而无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