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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唐莞无奈一笑,一面抱着柴火往灶房去,一面道:“老夫子云游归来,可是打算在村里设塾教书?”
老妇眼瞎耳可不聋,立即换了一副笑脸道:“夫子若再回来教书,老身这几间屋子都可用来做书堂,反正平日里摆着也是摆着,不如让那些娃儿多识几个字。”
老儒生微微摇头,“才疏学浅,哪敢育人,老夫这趟入北是寻人下棋来了,不教书。”
秦唐莞从灶房里探出个头来,“下棋?”
提及棋道纵横秦唐莞不禁就想起那青衫女子来,据说李长安文采平平,在棋道上却所向披靡,天下能与她势均力敌的国手不过寥寥数人。
这老儒生虽名不见经传,但看模样就像有大学问的人,难道寻的是李长安?
老儒生并未回答,而是起身走向院门。
赵老太家修葺后起了一道高墙,瞧不见外头,老儒生却好似知晓有人来一般,直接拉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的人白衣飘飘,腰间悬佩黑白两剑,女子气态出尘,容貌更是惊为天人,在胭脂评上独占鳌头。
秦唐莞眼眸一亮,惊呼道:“洛阳姑娘!”
老儒生转身回院,坐回板凳上。
洛阳举步入门,朝迎面走来的女子微微颔首:“秦小姐,可还安好?”
许是见着旧相识,秦唐莞不禁红了眼眶,噙着泪笑道:“在北雍,哪有不好的道理,别站着,过来坐。”
秦唐莞说着就去了屋内搬出茶几绣凳,又拿了一套茶器出来,老儒生见状接过她手中活计,道:“
秦丫头,快晌午了,老人家饿不得,你先去做饭,王姑娘是咱家客人,老夫自不会怠慢了。”
秦唐莞诶了一声,转身往灶房去,脚下步伐欢快。
一旁瞎眼的赵老太不高兴了,皱眉道:“老夫子,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可不是一家。”
脸皮皱巴的老儒生打着哈哈:“一样,都一样,这姑娘你也认得,去年雍王路过此地,还带着这姑娘在你这儿小住过几日。”
赵老太哦了一声,“可是那叫洛阳的丫头?”
洛阳应声道:“大娘,是我。”
赵老太面上一喜,问道:“那李家……王爷也来了?”
洛阳迟疑片刻,道:“没有,她公务繁忙,来不了。”
赵老太又哦了一声,身子往后倾倒靠在椅背上,眉眼都跟着嘴角耷拉了下来,没再言语。
老儒生一面煮茶,一面打量面前白衣女子,低声道:“我算得李长安此时破不了天道,果真如此,你完璧之身回东越,是件好事。”
洛阳一愣,既如芒在背又羞愤难当,周身溢出的杀气如腊月寒霜。
老儒生面不改色,一挥袖袍散去寒气,含笑道:“你这女娃娃天生丽质,天资非凡,就是脾性差了不止一分半点,天底下怕是只有她李长安受得住。”
知晓老儒生有几分本事,洛阳收敛气机,面色如初,平静道:“老先生如何知晓?”
老儒生哈哈一笑:“书是老夫所写,如何不知晓?“
洛阳绣眉微凝,听不懂老儒生话中玄机。
收敛笑意,老儒生目光平淡,“人物史传流传后世,不过百页一本书,这世间有看书人,便有翻书人,有翻书人便有写书人。老夫写书,几人翻书,天下人则只能看书。”
洛阳问道:“何人翻书?”
老儒生笑而不语。
茶过三泡,清香绵长。
老儒生啐了口茶,悠悠道:“春秋八国气柱凝聚中原,东越式微已成定局,楚寒山想力挽狂澜,终究胜不过天。除非武当山有人可斩运,但流出去的肥水只能落在北雍的田地里。楚寒山不让你此时入北,便是想看北蛟可否成龙,若一旦龙腾九霄,到那时才是你名正言顺入正宫之时。”
洛阳不解:“正宫?”
老儒生缓缓吐出四个字:“北雍王妃。”
白衣女子腾的脸红了一片。
一旁半阖着眼好似半睡半醒的赵老太,小声骂了一句:“老不正经。”
老儒生浑不在意,接着道:“桥梁已搭起,能否走过且看你自己。老夫在山阳城时,欠了那余老匹夫一些银两与人情,他把你当做半个闺女,如今老夫便还你一个忠告,无论你娘亲长孙皇后做出哪种选择,你都莫要拦她。否则散了气运,你可就入不得王庭了。”
斟满一杯茶水,推到白衣女子跟前,老儒生轻叹惋惜。
“这世上有的人,命中早已注定,相逢即是离别。”
灶房内飘出一阵肉香,秦唐婉端着碗筷出来,茶几前却独剩老儒生一人。
“老夫子,洛阳姑娘呢?”
“回了她该回的地方。”
李长安一行人打马入城时,正赶上日落西斜。
来此前并未飞书传信风铃宅院,城门前无人相迎,一去一回都满足了心愿独自骑马的李得苦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但见身旁如定心丸一般的陆沉之面色如常,便再未多想。
去时四人四马,回时仍是四人四马,只是少了一个白衣女子,多了一个清面书生。
入了城,李长安策马悠哉,沿途与陈知节说起流沙城别具一格的风土人情,正说到当年三足鼎立争权夺利的桥段时,一道剑光毫无征兆衝着李长安迎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