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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你也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想出去走走涨涨见识没人再拦你,之前你不是总说读那书中的大漠孤烟无趣的很,若真那般壮观便应当去亲眼见见,不过兖州京畿道去不得,你要去便去北凉道吧。”
闻飞雁愣了愣,北凉道在哪儿她比谁都清楚,在北雍。
“父亲同意?”
闻仲点了点头,笑道:“父亲说只要你不写信回来管他要银子,去哪儿都行。”
勉强压下心头狂喜,闻飞雁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闻仲神情复杂,但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轻声道:“飞雁,出了京城,就别回来了,以后这里不再是家了,知道了么?”
那日,闻仲走后,闻飞雁独自在廊道尽头呆坐了许久,最后终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埋头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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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雍境内不知何时掀起了一场悄无声息的杀戮,诸多江湖宗门高手在短短一月之间相继暴毙,死状诡异,好似被人吸干了骨血,就连两百多斤的胖子也只剩皮包骨。
毕竟是死了人,甭管是江湖武夫也好,平头老百姓也罢,有人报官,官府就得管。但奇怪就奇怪在,官府衙门刚准备有所动作,那行凶者就好似良心未泯一般,毫无征兆的收手不干了。线索一断,官府衙门就如同无头苍蝇,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隻得拿私自械斗的理由,草草结案。江湖宗门也没法子,习武之人私下里比试私斗是常有的事,官府给的借口虽然荒唐,但他们也无凭无据,时日一长便不了了之。
李长安头枕在玉龙瑶双腿上,闭目听完这个荒诞消息,疑惑道:“杀了这么多人,就没留下半点破绽?”
玉龙瑶微微摇头:“此人下手很干净,又是极少见过的旁门左道,楼解红追了半月也没查出行踪。”
李长安蓦然睁眼:“你让她去的?”
玉龙瑶嘴角勾着笑意:“她毛遂自荐,公子又在闭关,奴婢就擅自做主了。”
李长安一指点在她光洁额头上,无奈笑道:“你就是诚心的。”
言罢,李长安翻身而起,朝外走去,身后隐约传来女子一声轻叹,“奴婢只是不愿公子为难。”
湖畔边有个身形略佝偻的老者负手而立,听得脚步声,转过身来拱手抱拳道:“卑职见过王爷。”
蒋茂伯心里仍是将李长安当做了昔日的少将军,不似玉龙瑶等人那般自称属下,李长安摆摆手,也不与他生分,没大没小道:“老头儿,我要出门了,除了外头,家里你也多担待担待,毕竟一屋子年轻姑娘,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别到时候挨了骂,各个来找我哭腔抹泪的,我可受不了。”
蒋茂伯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摇头,只是道:“王爷要去哪儿?”
李长安抬手往东边一指,蒋茂伯瞬时黑了脸。
李长安好笑道:“放心,不是去给东安王那个老王八上坟,是去武当山。”
蒋茂伯瞬时了然,点点头,诚心道:“祝王爷早日破开天道。”
李长安莞尔一笑:“借您老吉言。”
几日后,有个负剑的年轻公子,一人一马出了王府,独自踏上江湖路。
那年那村那女子
春秋年间,沂州还不是沂州,境内七郡分作两部分,叫左右西北与辽东各自瓜分。那时候天下乱象初显,北魏与南唐正打的如火如荼之际,西北边关突起一支异军,名号北府军,统帅是一个在江湖上有点名气的年轻后生,三品小宗师的实力,成日带着一帮意气相投的弟兄打家劫舍,后来也不知从哪儿召集来一批有学识有胆色的谋士,扯着一面破布旗子就开始招兵买马。没银子就打不了仗,自古都是这么个理儿,说来也巧,那年轻后生第一仗,领着不到三千人偷袭了北魏临近西北的一座小城池,不仅大获全胜,还顺道救下了一个负笈游学但中途被北魏士卒绑为人质的年轻公子哥。那夜,二人围坐篝火,对酒当歌,高谈阔论到天明,皆有一股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随后二人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
这个年轻后生便是飞将军李世先,而那年轻公子哥则是当年商歌的太子。
再后来,便有了李世先马踏六国的不朽传奇。
沂州也就变成了如今的沂州。
竹溪村里的老人每逢提及飞将军,都是扼腕叹息,这个村子便是当年临近那座城池的必经之路,飞将军见此地贫苦,攻下城池后给村子送来了足够过冬的衣物与粮食,那一年九州陆沉,遍地狼烟,唯有竹溪村的路边无一冻死骨。可惜应承过,待打完仗便再回来看望村民的飞将军却与北府军一同长眠于剑门关下。
但好在老天开眼,少将军活着逃出了北雍。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独自住在后山上的青衫女子就是皇榜上通缉捉拿的江洋大盗,但不论是官府官兵还是江湖人士路过询问,村民们都一口咬定从未见过此人。
竹溪村名副其实,周遭青竹漫山遍野,一条清澈小溪穿村而过,可畜牧亦有农耕,算不上山清水秀的富庶之地,但在北面三州之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村子里不过几十户人家皆是自给自足,虽家家都不富裕,但一个人的口粮还勉强挤的出来。青衫女子刚到村里的那段时日,挨家挨户每日轮着去送吃食,女子也不挑剔,送来什么吃什么。但村民们总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恩公的后人,又出身钟鸣鼎食,如今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凄惨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