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页
收回目光,李长安端起茶盏,轻叹了口气。
对面坐着的林白鱼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王爷有何忧虑?”
李长安不愿旁生枝节,于是捡了个话头道:“你可知晓将军府的那位元绛先生?”
林白鱼点头道:“有所谓耳闻。”
啐了口茶水,李长安悠悠道:“如今表面上风平浪静,文武相合的北雍,说是此人一手打造也不为过。但在这二十年间,他却始终没有动漕运的念头。先前我说一动便伤筋动骨还是说轻了,不仅三川郡,怕是整个北雍都得跟着割块血肉下来,林小姐,你来北雍才短短一年,便挑了一块最不好啃的骨头下手,委实眼光毒辣。”
饶是林白鱼一时间也没听明白,李长安这是夸她还是骂她。
正当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二人齐齐闻声望去,就见两伙人马堵在一搜商船的卸货口,剑拔弩张。一边人马看穿着打扮就是江湖武夫,手上腰间各自佩有兵器,无论是身形还是气势都比寻常武夫高出一截,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之所以没动起手来,是因为另一边人马各个都是披甲佩刀的甲士,从甲胄样式来看不似官府衙门,倒似地方军伍。令人好奇的是,两方为首之人竟都是女子,而且还是年轻女子。
不一会儿,周遭就围了一圈好事之徒,其中便有人认出了甲士那一方的女子是那刺史府的千金,王西桐。再看另一边丝毫不输阵仗的年轻女子,李长安顿时头如斗大,不是秦归羡是谁?
下边王西桐趾高气昂,指着秦归羡的鼻子叫嚣,坐在高楼的李长安不由得苦笑,心想,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哪儿都有你。观望了半晌,李长安总算听明白了缘由,不过就是一点先来后到的小事,王大小姐仗着身份要先取货物,早来一步的秦庄主不满王大小姐仗势欺人,半步不肯退让,但双方心中都有数,谁也不敢先动手,于是隻得在嘴皮子上比划功夫。
李长安转头朝小丫鬟招了招手,吩咐道:“春晖,你下去把那位姑娘请上来,不必报我的名讳,就说是一位北雍的故人她便明白。”
小丫鬟诶了一声,小跑下了楼。
楼下秦归羡听罢小丫鬟的来意,拧着眉头犹豫了半晌,沉声道:“请姑娘带路。”
王大小姐犹自不罢休,得意洋洋的喊道:“方才不是你说的要把话说清楚,有胆子别走啊!”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隻觉耳畔传来一声细微的翁鸣声,好似利剑出鞘。顿时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弥漫开来。
楼底死寂无声。
林白鱼看着那柄方才出鞘一寸的古剑缓缓归鞘,后背发凉。
李长安轻笑道:“什么道理,都不比拳头硬有道理。”
秦归羡等人刚踏入茶楼,左右两边的扈从紧跟着脚下一顿,沈摧浪拦下自家庄主,全身戒备望向头顶。方才那一瞬的磅礴剑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早便听闻偃师县的济水码头最是是非多,但没料到竟能遇上一品高手。祁连山庄如今虽兵强马壮,哪怕遇上正规甲士也不惧怕,可若对方是江湖中人,那便得按江湖规矩来,眼下秦归羡身边只有自己与于新梁拿的出手,对方若来者不善,沈摧浪没有万全的把握护着她全身而退。
于新梁却是忽然笑道:“老沈,莫慌张,楼上那位可不是外人。”
当初于新梁留在祁连山庄很大程度是看在李长安的份上,秦归羡心知肚明,知晓这位大客卿私下里极为景仰那袭青衫,就连剑招剑意都有几分形似,能凭剑气认出主人便也不算稀奇。何况,那丫鬟说是故人,在北雍除了李长安哪还有什么故人?只是不知李长安何时来的偃师县,竟这般凑巧?
念及此,心中有数的秦归羡微笑道:“确是故人。”
见状,沈摧浪虽满腹狐疑,却不再阻拦。小二腿脚发软,但仍旧硬着头皮堆起笑脸,领几人往三楼雅间去。做码头营生,有两种人惹不起,锦衣华服的,佩刀带剑的。前者能拿银子买命,后者命都不要。
将其余弟子留在外头,三人入得屋内,于新梁的目光一下定在那个白头剑客的身上,这个因年少憧憬而握剑的大客卿怔了片刻,躬身作揖道:“于新梁拜见北雍王。”
秦归羡心头一震,缓了缓心神,垂眸作揖道:“秦归羡见过北雍王。”
纵然眼前这个白头年轻人,怎么看也不像当初在祁连山庄敢与那位玄甲兵圣叫板的女王爷,但那柄摆在桌上的古剑不公沈摧浪却是认得,当下再无疑他,跟着作揖参拜。
李长安朝三人招了招手,笑道:“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无需吩咐,丫鬟春晖便搬来长凳请三人入座。
秦归羡这时才打量了一旁的林白鱼一眼,“不知这位姑娘是?”
李长安道明双方身份,林白鱼不知江湖事,秦归羡却听闻过这位“京城女状元”,顿时心中了然,难怪李长安会在此,大半是衝着这位林小姐来的。
寒暄过后,李长安正色道:“闻溪道要动北雍漕运,那位大人素来雷厉风行,要不了多久三川郡便会乱成一锅粥,你们尽早去邺城安顿,至于那件事眼下倒不必急,待我下了武当山再说。偃师县的谍子我另有所用,这位林小姐就托付给你,让她与你们一道去邺城。只需把人送到王府,玉龙瑶自会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