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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王右龄端起酒杯,“跟爹爹喝一杯。”
父女二人举杯对饮,王右龄轻叹道:“王爷这几年也不容易,你怨她无非是一时赌气,却不知她的难处。同样身为女子,你应当比爹更懂得其中艰辛。爹倒不是为王爷说好话,你说王爷不曾把爹当做臣子,爹又何曾把她当做亲王,不仅爹这般想,整个北雍的官员都这般想,爹只是丢了点脸面,可王爷若一朝不慎,丢的便是千万条百姓的性命,否则谁家女子愿意舍弃安稳富贵,去做她本不该做的事。”
王西桐沉默良久,斟满酒,举杯道:“爹,没谁说女子不能光耀门楣,以后女儿不会再给您丢脸了。”
父女二人一同举杯饮尽。
这杯酒,王右龄喝出了满嘴的甘甜。
女儿,长大了啊。
平静了许久的赵家村,今日又热闹了。
起先大家伙儿都以为是那个每隔半月就挑着城里新鲜小玩意儿来做买卖的走货郎来了,但跑出去瞧热闹的孩子们没多久就又回来了,嘴里嚷嚷着来大人物了来大人物了,惹得家中长辈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跑出门来瞧个究竟。
要说大人物,这几年赵家村可没少来,早些时候武当山佛道之争就来过好些江湖大侠在此歇脚住宿,当时就惹得村里那些正值年少轻狂的小子魔怔了一般,吵着闹着非要出去闯荡江湖。后来又来了一批路过的北雍骑卒,各个龙精虎猛气势彪悍,把这帮小子眼珠子都看红了,又改了志向,说要去投奔燕字军。其实有了媳妇儿的汉子都懂,这帮混小子哪是衝着报效国家去的,不就是瞧着那几个女子长的好看,尤其是那披甲佩刀的女将军,英姿飒爽的模样,不知迷了多少纯情少年心。
也是到后来,村里人才知道,当年那个领头的青衫女子竟是如今的北雍王。当下大家伙儿都有些好奇,北雍境内还有什么样的人物,能比咱们王爷还大?
自打赵龙虎回家探过一次亲,全村的人都对赵老太敬畏有加,去年家里来了个年轻姑娘,生的那叫一个绝色天香花容月貌,但没见谁敢去爬赵老太家的墙头。村里的妇人们私下里都说那姑娘瞧着就不像穷乡僻壤能养出来的女子,素养极好,平日里待人也随和,因为赵老太家富庶,左邻右舍也没少得那姑娘恩惠。
村里乡民还是朴实本分的居多,见着一大帮佩刀佩剑的江湖武夫进了村子,径直就往赵老太家去,虽免不得胆怯,却也拎着棍棒跟了上去。
这些江湖武夫看着倒不似外头传言的那般凶神恶煞,走在最前头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身后跟着十几名按刀随行的扈从,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村民自是看不出这些江湖武夫的深浅,但就这身行头架势而言,可比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游侠儿强的多。
几个年轻汉子蹲在拐角,手中皆是从家里拿来的耕田农具,其中一人咽了口唾沫道:“赵哥,你跟赵龙虎算是隔辈的远房亲戚,若一会儿打起来,咱们帮是不帮?兄弟几个可都听你的。”
看起来年岁稍长一些的汉子摸了摸下巴,也举棋不定道:“你看那些人走路的样子,脚跟儿都不占地,我听旁人说习武十年才有这般能耐,咱们上去给人打牙祭都不够,先看看,看看再说。”
另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愤愤不平道:“赵哥,你这就不讲义气了,当时见着那秦姑娘时你说这辈子非她不娶,咱们都没敢跟你争,这会儿出了事怎就成缩头龟了。”
那汉子瞪了少年一眼,板着脸道:“你懂个屁,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义气用事,咱们都去送死了,谁来救秦姑娘。”
少年很是不服气,刚要还嘴,几人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嗤笑,“不如我帮你们救秦姑娘,如何?”
几人抬头望去,就见一个面容阴柔秀气的年轻男子蹲在墙头上,托着腮帮子露出一排雪白牙齿朝他们咧嘴笑。几人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年轻汉子许是不愿在小弟面前丢了脸面,壮着胆子指着男子,大声道:“你……你谁呀!”
年轻男子挑了挑眉头,挑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神色得意道:“我是谁,说出来怕吓死你们,本大爷就是……”
一颗土石子不轻不重正砸在男子后脑杓上,墙根下不知何时立了一个满头灰白的老者,斜眼瞧着墙头上的人,冷声道:“胡浪,庄主让你戒备周边,没让你在这瞎吹牛。”
胡浪赔着笑脸,点头称是,再脚尖一点,便没了踪影。底下几个年轻小伙儿顿时瞪圆了双眼,这就是江湖高手啊,来无影去无踪。老者隻觉好笑,摇着头转身回去。
这边一行人已到了赵老太家门前,秦归羡定了定神,上前抬手叩门。里头立即传来女子的应门声,秦归羡神智瞬时有些恍惚,那时她也是这般风尘仆仆的赶去寿陵镇,而后敲开了那扇门,门内一如当年,站着她朝思暮想的姑娘。
秦唐莞打开门的一瞬,愣在了当场。
二人隔着一道门槛儿,四目相望,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
“闺女啊,谁来了?”
屋内一声问话,拉回了二人的思绪,秦唐莞转头刚要回话,秦归羡一步跨入门内,拉起她的手,朝主屋走去。秦唐莞惊慌失措却也没挣脱,秦归羡偏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