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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李长安举步前行。
杜康心思一转,当即追出两步,朝那修长背影朗声道:“王爷,若他日北契铁蹄南下,该当如何!”
李长安头也不回的道:“古阳关外,便是我李长安的埋骨处。”
女子立在原地,目送那背影远去,许久不曾挪动,不知在想什么。
年轻剑客掂了掂肩头的王越剑,无奈叹道:“她怎么那么会装啊?”
杜康没有转过身,隻是平静道:“师兄,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年轻剑客点了点头,转身往山上去。
杜康握了握陆双双的手,柔柔笑道:“双双,可愿随师姐去边关?”
陆双双眸子里仍残存着惬意,却重重点头道:“师姐去哪儿,我就去哪。”
武当山顶,三清宫前,有一年轻道士执剑而立,气度风采丝毫不输当年的吕玄嚣。广场上闻风而来的弟子有幸目睹了方才那惊天地的出关一剑,仍处在震惊当中。
从玉珠峰赶来的马无奇小心翼翼上前,斜着眼瞅了自己师弟两眼,问道:“赢了?”
许无生淡然道:“跑了。”
马无奇背过半个身子去,憋气偷笑,不愧是王爷,脚底功夫堪称一流。
此生未尝败绩的年轻道士轻声道:“师兄,劳烦退散众师兄弟,有人上山了。”
马无奇点点头,未曾多问,挥退众人后,独自坐在门坊边,掐了掐手指,又松开,反覆数次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见小师弟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又忍不住一声叹息。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三教中人更是如此。
葛无仙悄然来到身旁,低声问道:“小师弟可是成了?”
马无奇苦笑摇头:“依我看,还差半步。”
葛无仙扭头朝龟驮碑的方向望去,看了半晌,也跟着叹息一声。
门坊下远远走来一个人影,长剑抗在肩头,摇摇晃晃,吊儿郎当。马无奇犹豫片刻,低头掐指,半晌抬头道:“成与不成,皆看这后续一剑了。”
抗剑上山的年轻剑客看也没看门坊边的二人,径直走过,本想装装高人,抖搂抖搂威风,却见四下无人,唯有一个年轻道士坐定在三清宫门前。
年轻剑客将剑鞘插入青石地面,双臂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道士,隔着老远喊话道:“许无生,打是不打?”
许无生缓缓睁开双目,抬手抚过横在双膝上的三尺青峰,轻声道:“你替我去一躺东越。”
剑身出鞘,清亮如水,绕着年轻道士飞旋一圈,转头掠空而去。
许无生站起身,神情淡然,目光澄清,口中轻声念道:“剑成。”
八十一峰云海翻涌,犹如八十一条白龙从四面八方游向主峰。
头顶天幕破开一条裂缝,先前衝入云霄的雪色剑气去而复返!
年轻剑客浑然不惧,拔出王越剑时,发出的颤鸣竟如龙啸。年轻剑客一步踏出,拔地而起,朝着雪色剑气迎面而上!
葛无仙看的心神摇曳,师父师祖,小师弟成了!
马无奇却是面无血色,广场中央,已无年轻道士的身影。
东越境内,一柄飞剑如入无人之境,在皇城之上劈开一道耀眼白光,好似斩去了什么。
身处深宫内院的白衣女子耳畔响起一个男子低沉的嗓音:“许无生握剑为你,练剑为你,如今弃剑也为你。”
山阳城头,亲眼瞧见那柄飞剑离去的老儒生朝身边的中年儒士讥笑道:“许无生斩你东越气运,断你日后退路,这下不嫁都不行了,你这儒圣终究是迟了一步。”
中年儒士叹息无语。
万里以外的东海之上,年轻道士声如洪钟,传话观潮阁。
“韩高之,出海一战!”
这一日,武当山剑痴不负痴情,才入剑圣,便断剑兵解于东海。
临死前,留下遗言,唯独韩高之知晓。
当年轻剑客气急败坏下山追赶时,李长安已骑着老马疯头出了北雍境内,沿着剑南道往西南而去。
荆州地理位置特殊,青山绿水之外再往西便是一片黄沙戈壁,往往走着走着前一刻仍是满山翠绿溪水潺潺,下一刻便能叫风沙迷了眼,江陵道因此而小有名气。许多负笈游学的年轻学子因各种各样的缘由一生难见塞外风光,却又忍不住心神向往,于是乎江陵道便成为了这些学子首选的不二之地。更何况,荆州还有一个令天下读书人都为之趋之若鹜的太学宫,士林风气不比满地书香门第的江南道差多少。
王朝九州,各地风土人情却是天囊之别,南文人北武将的老话已成为上了岁数的老木疙瘩,再过些年岁大抵就变成无人问津的一抔黄土。近些年,女子掌权逐渐为百姓所接受,又有林白鱼程青衣这样的女文士在士林中大放光彩,“女子无才”再不是一种隐晦的夸讚,隻是风气归风气,在江南道这种读书人扎堆又看重功名的地方,女子才华仍是轻如鸿毛。但在被誉为“儒家圣地”的荆州,那股从京城兴起,名为“柳絮之风”的风气却越发旺盛。那些因世俗偏见,险些被埋没的才女如雨后春笋一般相继涌出。也正因如此,女子开化达到了千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