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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后头的朝臣公卿隔着有段距离,见状虽心中愤慨万分,却也不敢在此时贸然出声。
悄然来到母亲身侧的姜孙信望着前边的情形,小声道:“母亲,您说她们是不是在说您的坏话?”
姜凤吟微微眯眼,“谁知道呢。”
与李长安走在同一侧的姜松柏虽不至于如芒在背,却也有些不好受。她拿余光撇了一眼另一边的姜岁寒,见其神情悲悯,眼中含泪,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许。
正当她心神松懈的一瞬,就听耳畔传来一个低沉嗓音道:“姜松柏,其余四王皆有入京诏书,就我北雍没有,是先帝不想见我,还是你不想见我?”
姜松柏微微偏头,就瞧见李长安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心头一紧,却仍是波澜不惊的道:“王爷多虑,奔丧事宜本就不在本宫的职权之内,许是陛下前些时日忙于朝政,不小心疏漏了,想来王爷也不至于这般斤斤计较。”
李长安微笑道:“是嘛,那些躲在城门暗算本王的江湖高手又是何故?”
姜松柏面无表情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还望王爷多多见谅。”
李长安哦了一声,明知故问道:“原来不是为本王准备的啊。”说着,她又凑近了一些,附在姜松柏的耳边道,“前有狼后有虎,当中还有个心术不正的小狐狸,陛下这龙椅坐的很是扎屁股啊。”
姜松柏望向前方,淡然道:“王爷,当心祸从口出。”
李长安暗自冷笑,抽离身子,隔开些距离,道:“今日本王若没来,祸就已从天降,还需要本王这张嘴?”
新君立威,拿北雍杀鸡儆猴再合适不过,若是放在太平王朝大可不必,可如今的商歌俨然有几分内忧外患的趋势显现。朝纲板荡于新旧更迭的节骨眼上最为致命,当年姜漪得以拨乱反正,最大的功臣便是那些随她南征北战的亲兵。而眼下,不论是姜岁寒还是姜松柏,两个年轻公主都不曾有过领兵征战的功绩,满朝兵权又尽数由王侯将相瓜分,就好比太平天子遇上了霍乱时期,有心却无力。若不立君威,人心隻会涣散的更快,首辅闻溪道便是先帝为新君铺路斩下的第一刀。
李长安显然不是闻溪道那样的“忠肝赤胆”之辈,但目的也算达到了,日后的朝堂上再不会有人敢替北雍说话。
姜松柏直言道:“王爷,你我之间就不必绕圈子了,有话直说。”
李长安缓缓将双手拢在袖中,用隻有两者之间能听到嗓音道:“神玺可是在你手上?”
姜松柏毫不迟疑道:“不在。”
李长安勾了勾嘴角,“那就奇怪了。”
姜松柏沉吟片刻,平淡道:“本宫那日便说过,隻要王爷镇守西北,北雍要什么,本宫就给什么,就好比荆州那些江湖宗门,王爷若有意,拿去便是。”
李长安轻笑一声:“你倒是大方,不坐那张椅子可惜了。”
姜松柏微微偏头,皱眉道:“你也不必费尽心思套本宫的话,这世上唯独岁寒,我从不与她争。”
李长安似有些惋惜道:“是吗,可为何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姜松柏冷冷斜了她一眼,转回头,再没搭话。
出宫门时,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近距离瞧见那些扎在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飞剑,皆心有余悸。唯独一人从容不迫,从始至终没有多看一眼,此人便是先帝临终前亲封的辽东将军白起。
从李长安横空出世,他的眼里就隻有那一袭青衫。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感受到背后那道冰冷又灼热的目光,李长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皇宫门到城西门的中轴御街,道路旁竖起了两道铁甲兵墙,无数百姓站在这道墙后静静远望那尊缓缓驶来的灵柩。仪仗队从前经过,两旁百姓纷纷下跪。往日里这条十数里长的御街繁华喧闹,如今寂静无声,偶有低低的哀泣。
李长安无意间瞥了一眼,姜岁寒微垂着头,眼眶通红,鼻尖轻轻煽动。不知为何,她忽然记起那年在出城的泥土路上,一群追杀她的江湖浪客中,这个少女逆流而上,脸上的笑容憧憬又纯真,就那样不知畏惧的跑到她面前。
一晃好似过去了许久年,又好似不过才昨日。
忽然路边有个女童从人群中跌出,摔在路中央,负责肃清的甲士生怕衝撞仪仗,伸手就要将女童拉开。许是甲士身上散发的森森寒意吓着了女童,孩子当即哇哇大哭起来。人墙后的妇人更是惊的魂飞魄散,不顾丈夫阻拦,就要衝出人墙去抱孩子,被挡在跟前的甲士一把推开。
李长安刚要出手,就见一个身影飞快扑到了孩子跟前,甲士见是女帝陛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岁寒低声呵斥:“退下。”
而后将孩子护在怀中,一面小心拍着孩子身上的尘土,一面柔声问道:“疼不疼?”
孩子抽噎了两下,瞧见眼前的姐姐生的好看,便止住了哭声,抬起一张纯真小脸,怯生生道:“不疼。”
姜岁寒指了指孩子手中的小白花,“给皇帝陛下的?”
孩子拘谨的点了点头。
于是姜岁寒抱起孩子走到灵柩前,示意孩子将花放在灵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