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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伙“养尊处优”的人当中就属田禹身强体壮,原本他也不是富贵出身,平日里酒肆的大小活计都亲力亲为,骑马行路自是不在话下。
伺候着一家老小吃下点东西,见老头儿妻女三人脸色恢復了些许,田禹端着一碗肉汤在李长安身边坐下,一面递过来,一面朝不远处望风的几个扈从望了一眼,道:“少将军,不喊他们一块儿来吃点?”
李长安顺手就把肉汤递给了身侧另一边的吴甲归,道:“不用管他们,车上备的干粮足够你们几人到青野郡,等进了北雍境内,路上遇着城县你们再就地补给。”
田禹犹豫了一下,问道:“少将军,田禹多嘴问一句,这些人可是军中伍卒?”
李长安随手指着一个女谍子,笑道:“你几时听说燕字军里出了女卒子的?”
中年汉子挠了挠头,笑容憨厚:“也是,看着也不像,我再去给您盛碗汤来。”
对面隔着篝火喝汤啃干粮的孟解元砸吧了一下嘴,接过话头道:“李家死士打从剑门关一役就销声匿迹,当年老夫跟一个叫玉眉芳的女子还打过一些交道,也不知是不是真名。”
李长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道:“她你是见不到了,不过去了王府,你还能见着她的外孙女。”
孟解元愣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死士都有后人,凭啥就老夫这般命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长安眼珠子一转,偏过头朝半悬着屁股的吴甲归压低嗓音道:“吴甲归,瞧见那老头儿没,他可是墨家堡的二把手,田禹田大师的二叔叔,你不是想做人家弟子吗,拜田禹不如拜那老头儿,我给你保个媒让你拜那老头儿为师,日后你可就跟田禹是平起平坐的同辈弟子,想学啥不能学,你说是不是?”
吴甲归一口汤呛在嗓子眼,不可置信道:“当,当真!?”
再看那双丹凤眸子里憋着坏笑的眼神,吴甲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公子,你说笑呢吧?”
李长安拿过她手里的汤碗搁在一旁,小声道:“一会儿你看我眼神行事,旁的都不用管,隻管跪下磕头就行。反正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你也不少块肉。”
一穷二白的吴甲归想了想,觉着很有道理,先前她在墨家堡门前跪了五天五夜,人都不带搭理,眼下良机就在眼前,岂有眼睁睁错过的道理,大不了再碰一鼻子灰而已,虱子多了不怕痒,她吴甲归还不至于因此就一蹶不振。
于是她重重点头道:“好,公子大恩,小弟铭记在心。”
李长安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这身份,暂时还是不暴露的好。”
吴甲归一头雾水,李长安也没解释,起身绕过篝火,走到孟解元身旁坐下,两人交头接耳了好一阵,惹得一旁的母女二人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打探。吴甲归直勾勾盯着篝火另一头,紧张的双手握在一起,不自觉用指甲扣着掌心,不曾察觉有一双水灵大眼睛时不时投来好奇和打量的目光。
直到孟解元风轻云淡朝这边瞥来一眼,吴甲归一颗心顶到了嗓子眼,浑身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屁股都不觉着疼了。孟解元淡然收回目光,又与李长安交谈了几句,吴甲归就见后者朝她眨了眨眼,于是想也没想,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把那对母女吓了一跳。
吴甲归哪还在意这些,用脑袋哐哐砸地,磕了三个响头,正要张嘴喊师父,就听李长安先开口道:“二师傅,你看这头都磕了,以后这小子就是你干孙子,你要想认儿子,我也不拦着。”
吴甲归傻眼了,孟姑母女傻眼了,端着汤碗才过来的田禹也傻眼了。
李长安好心提醒道:“愣着干啥,喊大爷呀!”
吴甲归猛然回神,一头拜下,朗声道:“大爷在上,受孙儿一拜!”
被摆了一道的孟解元好似也不在意,不温不火道:“做我孟解元的孙子可没好日子过,你小子只要吃的住苦头,莫说传授你一门手艺,老夫倾囊相授也未尝不可,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起来吧。”
等这个浑身没几两肉,瘦不拉几的愣头小子从地上爬起来,孟春禾也没想明白,怎么平白无故自己就多了个异姓兄弟。
虽是出身江湖,吴甲归素养倒是极好,为人处世也还算勉强,不等李长安使眼色,就挨个把田禹一家子认了亲,一口一个大伯婶子,把田禹夫妇喊的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只是轮到孟春禾的时候,吴甲归愣了一下,估摸着应是自己年长几岁,就喊了一声堂妹妹,孟春禾那张俏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但看在二大爷的面子上,还是乖乖应了一声堂兄。
趁着那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李长安借故洗脸独自来到小溪边,刚蹲下身,就听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李长安也没回头,掬起一捧冰凉溪水往脸上扑。
被安排在溪畔望风的女谍子看了一眼站在李长安身后的吴甲归,没多停留,他们的首要任务是篝火边的几人,此番领头的老蒋头儿也没告诉他们那个中途随行的年轻公子是何人。既不在任务范畴之内,那就没必要深究。这次十八个谍子里,有八人是女子,按说这种保驾护航的任务,以往大都会挑选武力更加靠前的谍子担任,其中往往男子居多,但老蒋头儿亲自出马加上那位甲子房大头领的楼姓女子,也就稍微弥补了一些战力上的不足。让女谍子心生疑惑的是,来的路上老蒋头儿一刻不敢松懈,但那位年轻公子加入后,两位头领好似都轻松了不少。念及此,女谍子下意识又朝溪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