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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绿袍女子轻叹一声,转过身朝那小跑而来的负剑女子道:“这位姑娘,若不嫌弃,便去舍下暂歇吧,给不给银子不打紧,只是饭菜简陋姑娘莫怪。”
李得苦抱拳言谢,咧嘴笑道:“不要紧不要紧,有口吃的喝的就足够了。”
绿袍女子没再多言,转身领路。
走在大雪狼身边的麻花辫姑娘冷冷瞥了她一眼,扭头就走,好似不大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李得苦一脸莫名奇妙,老老实实牵着马跟在后头。
二人住的不远,拐过一条小路,没走出多远便到了门前。土墙砌的小院,寒酸是寒酸了点儿,但内里够大,足可以容下五头大雪狼。院里飘着一股常年不散的草药味,角落里堆满了各种药罐,李得苦将马拴在门外,一脚才走进院门便身形一顿,前头绿袍女子并未察觉出她的异样,招呼道:“屋里请。”
李得苦犹豫了一下,走近跟前,道:“我叫李得苦,方才听那老道士所言,敢问姑娘可是鹿台湖的门主封不悔?”
那时在还不是北雍王府的李家宅,李得苦与她见过几面,当时满屋子人,隻知这个女子是为师父治病的,故而并未太过上心。若非这一身惹眼的绿袍,兴许还认不出。鹿台湖的变故,她后来听师父提及过,除却惋惜那个活的肆意张扬的女子,李得苦没有多余的念想,毕竟有些生离死别于当时的她而言太过遥远。
走出鹿台湖,换上绿袍的封不悔低垂眼帘,先前第一眼她还未曾断定,少年人模样十八变,何况是三四年前,李得苦如今的个头早比当年高出一大截,脸庞因一年多的磨砺越发棱角分明,带着一股北地女子独有的烈性。举手投足,神态气韵,却与那人诸多相似。忆往昔对有些人来说过往美好,但对她而言却是痛入骨髓。
封不悔扼住思绪,面色如常道:“是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姑娘,昔年你我虽几面之缘,却也算得旧相识,快进屋里坐。”
李得苦刚想动脚,便觉一道凌厉眼神投来,不去看也知道,定是那个麻花辫姑娘。但当下她也不敢冒然询问这女子是何人,毕竟她是客,人家是主,万一人不高兴把她轰出门,她也没师父那样的厚脸皮求着留下来。
封不悔心知缘由,轻轻瞥了一眼,笑着吩咐道:“桑榆,去生火给李姑娘下碗汤面,这个你最拿手。”
小姑娘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往后堂去,最终被大雪狼一脑袋拱进了后厨。
李得苦看的无比稀奇,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人性十足的走兽,忍不住夸讚了一句:“门主这隻雪狼,堪称世间绝无仅有啊。”
封不悔显然面色一沉,没有搭腔,转身先进了屋子,道:“李姑娘,进屋说话吧。”
李得苦光顾着看狼,浑然不觉,抬脚进屋时还套近乎道:“门主不必客气,既是旧相识,也别喊姑娘了,叫我得苦就行。”
没成想,两人刚坐下,封不悔就不再客气道:“李姑娘打算在此逗留几日?”
李得苦愣了愣,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才说是旧相识怎的屁股都没坐热乎就下逐客令了?她要是知晓这位医者仁心的女子对谁人都心善可亲,但唯独不待见她师父,也就没这般苦恼了。
被殃及池鱼的李得苦隻得硬着头皮,讪笑道:“那个……若有不便之处,我隻歇一晚,明日就走。”
封不悔也没解释旁的,隻道:“那倒不是,我师徒二人已来此小半年,差不多也该走了,李姑娘若想多留些时日,我便去与村中里正知会一声,这屋子本就是向村民租借来的。”
李得苦迟疑片刻,实在拿捏不准这位女医圣的脾性,斟酌道:“不劳烦门主,眼下离武林大会没剩多少时日,原本我便没想在此停留,只是恰巧途径又实在饥渴难耐才进了村。方才听闻那老道士说,门主也要去扬州?”
封不悔抬眼看了看她,直接了当的拒绝道:“我与姑娘不同路。”
被识破心思的李得苦满脸窘迫,扯着嘴角笑道:“这样啊。”
没多会儿,麻花辫姑娘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咚的一声顿在李得苦面前,极其不友善的刮了她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径直出去了。
封不悔站起身,道:“我去收拾屋子,你慢慢吃。”
李得苦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着那绿袍的背影走出门去,又低头看了看卧着一隻金黄荷包蛋的汤面,竟有些哽咽。
她拿起筷箸,一口一口,吃的很用心。
屋外没走远的绿袍女子揉了揉小姑娘的脸颊,柔声道:“知道她是谁了?没关系,桑榆做的对,咱们有仇报仇,但不迁怒无辜之人。”
吴桑榆望向屋内,轻声道:“她身上的气我见过,跟那人很像。”
塞北边陲是磨砺人最好的去处,不仅是对庙堂武将,对许多江湖人亦是如此。李得苦便深有体会,一年多的浪迹生涯,几次险象环生,更有数不清的不眠之夜,让她得以迅速成长。同时更加深刻的懂得,何谓敬畏天地,敬畏生灵。世人常道,生而为人要有骨气,读书为民要有义气,习武为国要有胆气,可这些东西并非生来就有,总得去看,去见识才知世间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