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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疾驰的路上,女子仍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快马加鞭的来,火急火燎的走,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谁说王爷体恤下属?上磨骡子都不带这么使唤的!
李长安正在气头上,哪管这些,干脆也出了城直奔衡山去。
因为出来的急,李长安也没跟伙计打招呼,就把老疯头落下了。不过那家客栈掌柜的虽不知情,但伙计是王府谍子,反正有秦归羡在,到时也不愁没银子付帐。
龙泉山庄所在的南岳衡山离威武城尚有二三十里地,出了城,李长安反倒不急了,一路闲庭散步还遇上几波同样赶夜路的江湖宗门。有些是囊中羞涩,住不起因此番盛会而坐地起价的城内客栈,有些则是怕耽搁了时日,驳了龙泉山庄主人的颜面。总之,平日里行人不多的小道上,眼下热闹非凡,路边偶有篝火摇曳,依稀可闻高声阔论。
李长安不由放慢了脚步,静心感受这一副不可多得江湖画卷。常言道人生百态,江湖亦是如此,曾几何时,在甲子湖边坐着两个少女,一个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的讲着今日出门又瞧见了哪些江湖好汉,一个神情恬淡侧耳聆听。末了,她总自己问自己,何时才能像那些大侠一般逍遥自在,另一个她总回答,等你再长大些就可以。
李长安脚下一顿,懊恼不已,方才忘了问,我姐是不是到了京城,有没有谁为难她,住在何处,吃的如何,睡的可还安稳?
长叹出一口,耳边听得路旁一阵欢声笑语,李长安转头望去,不由愣了一下。
不远处篝火旁围坐着一群人,其中八人正是白日里才在马魂渡口与她辞别的定风府门人。待看清另外一行几人,尤其是当中一个气势不俗的年轻女子,李长安浑身一个激灵。老话怎么说来着,有缘千里来相会,还是冤家路窄?
那女子异常敏锐,几乎同时朝李长安看了过来,她或许没认出人,却认得她自己的刀。
“偷刀小贼,哪里跑!”
众人隻觉眼前一晃,那个站在道路上的佩刀年轻人就没了踪影,再眼前一晃,方才还坐在一边的女子也没了身影。
过了好半晌,肖昂才愣愣道:“那人好似常公子?”
一群人中就属老儒生江映松面色最平静,他捋了捋长须,笑意玩味道:“无妨无妨,咱们喝咱们的酒,他们追他们的。”
所有人仿佛没事发生一样,继续把酒言欢。
唯独江秋却脸色深沉。
酒过三巡,夜入三更。
前往衡山的小路逐渐安静下来,没打算连夜上山的定风府一行人各自安顿,肖昂搀扶着有些醉意的老先生上了马车歇息,余下人与半路相遇的拾刀庄几人仍旧围坐在篝火旁,除却拾刀庄那位年过四十的大客卿,剩余都是年轻人,自有聊不完的话头。
偶尔插嘴一句并不参与其中的孔立书往火堆里添了把干柴,侧目看了看身边心不在焉的江秋却,轻声问道:“怎的了?担心南庄主?”
“她一个武道大宗师,用不着我担心。”
江秋却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不由自主瞟向先前二人离去的方向。
脸上印着火光的孔立书笑容温柔,似极书上温润如玉的公子书生,他嗓音柔和道:“听先生说,南庄主年少游历江湖时最是侠骨义胆,有过不少令人拍手称快的江湖事迹,如今巨灵江东提及她的名讳也都是讚口不绝,师妹便是那时与她相识的吧?可惜我不是幽州本地人,那年尚未随师父回门,隻闻其名不见其人啊。”
提及陈年旧事,江秋却没有吭声,好似陷入了回忆,坐在她身旁的江秋水兴致勃勃的接过话头道:“可不是,那年我跟姐姐偷跑出去玩儿,倒霉碰上了偷银子的小贼,我俩一路穷追猛打将那小贼堵在了巷子里,哪晓得他还有帮手,差点儿就叫人绑了拐卖去,要不是南姐姐英雄救美……“
江秋却一把捂住她的嘴,脸颊悄然浮起两团绯红,又羞又怒的瞪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同胞妹妹。后者识趣的眨了眨眼睛,没再多言。
姐妹二人名字上虽只有一字之差,但性情却截然相反。天真活泼的江秋水没觉着此事说出来有多丢脸,但放在生性要强的江秋却身上就截然不同,出生正统宗门,自幼习武的她当年不说武艺是否登堂入室,但被几个小毛贼堵在暗巷里一顿□□,实在无颜说自己是将来定风府的少府主。再看人家南泉柳,同为宗门少主,年纪也相仿,却已走过半座江湖,年少成名。如今她们二人之间的差距,更是犹如天堑沟壑。
一个是年纪轻轻便一骑绝尘的四大宗师,一个是寂寂无名的普通江湖女子。
门不当,户不对。
孔立书看着第一眼就住进他心底的女子,这么些年来却始终摸不透她的心思,他半玩笑半认真道:“英雄救美啊,虽是俗烂套路,但可惜不是我。”
两姐妹皆是微微一愣,姐姐心如明镜却装傻充愣,妹妹暗藏心思仍旧强颜欢笑。
此时少年初识愁滋味的肖昂捧着几个果子加入三人行列,一屁股坐在江秋水身旁,满心欢喜的献宝道:“刚拾刀庄大哥给我的,小师姐你尝尝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