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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一壶酒,李长安没耐心继续瞎猜,于是爬上床守株待兔。传口信的人说是今夜面见,但具体什么时辰来没说。反正她只会在威武城留宿一夜,过了今夜若见不到人,那就只能说明这颗本就不牢靠的棋子变色了。至于之后如何处置,就用不着她管了,自有潜伏在城内的王府谍子去善后。
夜幕悄然降临,窗外仍不时有行人喧闹,时辰尚早,李长安翻了个身就听门外有人敲门,一缓两急三从容,是该来之人。
她起身点灯,打开房门,外头站着的人头戴帽帷,腰间悬剑。
出乎意料啊。
李长安诧异了一瞬,将人请进门。
来人摘下帽帷,恭恭敬敬施了个万福,“属下铁面,参见王爷。”
女子容貌清丽可人,体态婀娜多姿,年纪至多在二十五上下,怎么看都跟“铁面”两个字搭不上关系。
李长安看的一阵牙疼,不由道:“谁给你取的倒霉代号,存心让人误会啊。”
女子抬起头,不失礼数的打量了李长安一眼,掩嘴轻笑道:“王爷也不似传闻中那般英气俊朗呀。”
李长安微微瞪眼,女子赶忙垂头低眉。
胆大心细,难怪能在姜松柏的眼皮子底下游刃有余,是块天生做谍子的好料子。
各自表里不一的两人没多废话,李长安坐着,女子恭敬站着,将长安城如今现状一一呈报。
“陛下守孝期间,陈玄策携大祭酒季叔桓回朝,三日后颁诏其任首辅之职,主掌北境三州漕运诸事。此间兵部尚书赵长庚三番五次上书致仕,陛下三思后恩准明年开春送其卸甲归乡,尚书之位由白起白将军担任,陈玄策则官复原职。原御史中丞张怀慎升任中书令,都察院主掌之位则落到了一个叫徐士行的年轻官吏头上,此人来历清白,暂时未曾查出不妥之处,不过私下里据说与陛下身边的几个批朱儒林郎交情匪浅,尤其是宋寅恪与内舍人程青衣。”
说到此处,女子难掩笑意,“王爷离京后,荀阁老被气的不轻,弹劾王爷中就属这位老先生最勤快,但陛下迟迟不给说法,属下离开京城前荀阁老仍卧床不起,据说只要听见长安二字便吐血三升。”
李长安勾起嘴角,玩味道:“看来这老头儿气血十足啊,想当年跟我姐隔空对骂的那伙人里就有这老家伙,没想到这么大岁数了还这般生龙活虎。不过老头儿要是气死了,几百年耕读传家的荀氏可就大祸临头了。”
女子莞尔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道:“谁说不是,眼下荀家正忙着给老先生寻续命的灵丹妙药,陛下就封了卢家斗酒一个文华殿大学士,不仅如此,连带其下门生程青衣也沾了光,以女子身份入了翰林院女学士。”
李长安沉吟片刻,转了话锋,问道:“如今朝堂格局如何?”
女子稍作思量,正色道:“回禀王爷,昔日旧庐党羽悉数投入中书令张怀慎门下,新庐原先党羽有小股人数倒戈阵地,兵部起先因陈玄策离京乱成一盘散沙,如今陛下诏白起回京,想来多数人更愿意为这位鞍前马后,至于萧权背后的春秋遗臣倒是格外安分守己。”
李长安冷笑一声:“旧庐改头换面成张庐,这是要替皇帝跟那位新上任的首辅大人对着干啊,明面上赐给卢八象一个光宗耀祖的虚名,实际出了事只能坐冷板凳干瞪眼。这种阴损的缺德主意是谁出的?以姜松柏的心计还算不到这般长远,该不会是李惟庸那个死老头儿留下的后手吧?他就不怕下了九泉碰上闻溪道,连鬼都做不成?”
女子听的忍俊不禁,这些旁人提及都要小心翼翼的朝廷重臣,在李长安嘴里好似成了一群打架斗殴的市井无赖。
反正也没有旁人在场,李长安懒得跟她计较礼数,又问道:“对了,姜凤吟可还在京城?”
女子收敛笑意,回道:“回王爷,数日前武陵王已动身返回扬州。”
李长安眉峰一挑,“那她没来武威城凑热闹?这可是她管辖的封地。”
女子好似有些想笑又不敢笑,道:“王爷莫不是忘了,属下自京城来,昨日才刚到此地,怎知晓武陵王行踪。”
李长安闷闷的哦了一声,摆了摆手道:“行了,那你自便吧,本王要睡觉了。”
女子兀自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下了逐客令。见李长安自顾上了床,女子也没再逗留,欲走未走之际,她似想起什么,朝床上那个背影道:“尚有一事与王爷禀告,数日前,上小楼李柔珠孤身前往襄平。”
李长安动了一下,但未曾转身,隻道:“知道了。”
女子轻手轻脚出了门去,原本就无甚睡意的李长安翻身坐起,面色阴沉,好你个姜松柏,明知我与姜东吴不合,还把人送去虎狼之地,明摆着要让那母女二人同室操戈不成!?这手相互掣肘玩儿的妙啊,你若不讲仁义,就休怪我无情!
当夜,名叫铁面的女子尚未睡熟,就被忽然出现在床前的刀疤脸公子吓的花容失色,一张俏脸铁青铁青的,而后更是不由分说,带着密信被连夜催促出城。所幸因为武林盛会的关系,威武城放开了管制,入夜无宵禁,女子这才顺利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