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页
此时应天良虽已察觉出苗头,但为时已晚。
那柄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十几丈远的古剑,正以无可匹敌之势飞速刺来。
若这一剑贯穿而过,封住他动作的李长安也难逃一死。
难道她要玉石俱焚?
应天良思绪飞转,就见李长安双膝缓缓弯曲,最终摆出一个下蹲的姿势,而她的肩头正好与他的心口齐平。
这一刻,应天良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心机深城的女子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一剑做铺垫,隐忍受辱也好,死守挨打也罢,不过是为了让他心境起伏,难以察觉这一丝微弱的剑气。
从始至终,她没有一刻想要认命!
可应天良到底是一步一个脚印,甚至扛过天劫的陆地神仙!
他看着面如金纸的李长安,竟然笑了,“好手段,可惜,遇上的是我。”
李长安神情异常平静。
平静到应天良竟不自觉有一丝慌乱。
她的七筋八脉犹如一口缝缝补补的破布口袋,虽壮如山河,堤坝却异常脆弱,随时有破堤倾洪的可能。
她知道,应天良也心知肚明。
所以应天良才艺高人胆大,敢在生死一线之际仍然分神去抵御身后那一剑。
不公的剑尖撞在应天良护身的气机上,离贯穿心臟隻差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却仿佛隔了万重山。
李长安紧闭牙关,仍止不住鲜血溢出嘴角,不过几个眨眼间,脚下便滴落了一小滩血迹。她的脸上,已丝毫瞧不出半分生气。
反观站在生死一线上的红鹿山魔头,虽模样有些狼狈,但越战越勇,神采飞扬。
明眼人都看的出,胜负已定。
应天良更是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举起了另一隻空闲的手,对准了李长安毫无招架之力的面门。李长安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搏命手段,同时也送给应天良大好的反杀时机。
此时慢吞吞五指握拳的应天良就是在告诉李长安,要么让这处心积虑的一剑功亏一篑,要么豪赌一把,在这一拳砸下时看你还能不能抓住那一丝渺茫的机会,但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
不公古剑一声嘹亮的颤鸣,剑气骤然暴涨,耀眼过金日。
李长安那隻抵在应天良胸口的手臂也猛然发力,似要与古剑形成夹击之力,以求一击杀敌!
应天良已蓄满十成力道的拳头有一瞬的滞缓,他想不明白,身为北雍王,手握三十万重兵的李长安为何如此拚命,甚至毫不惜命?她若不顾及那两个女子的死活,尽早逃出扬州境内,他便没半分机会杀她,日后她大手一挥,数十万铁蹄入中原,她想报仇谁能阻拦?
李长安说的没错,他果然不懂,也不想懂。
应天良双目一睁,不再迟疑,一拳轰下。
拳罡并未如意料之中,砸在李长安的额头上,千钧一发之际,李长安松开了拑住应天良手腕的手,横臂挡下了这致命的一拳。
又是出乎意料,接下一拳后李长安一改先前不要命的架势,猛然抽身后退,同时心神牵动本已破开一丝壁垒的古剑,毫不恋战倒飞回半空。
脚下尚未落回地面的应天良来不及反应,或者说根本反应不过来,隻见气竭的李长安不但没有换气的企图反而强催内力,一气登昆仑!
不公古剑在半空划出一道赏心悦目的半弧,毫不拖泥带水,重振旗鼓再度刺来,破空之声震耳发聩!
应天良心下震惊不已,这女子岂止是不要命,简直就是疯了!
七窍流血不止的李长安浑然不觉,满目猩红,站在原地死死盯着这个即将被第二剑贯穿的中年男子。她不是不想动,而是那些尚未炼化的龙息之力在她体内疯狂肆虐,莫说走路,她眼下连动一动手指都艰难万分。
这孤注一掷的一剑杀不掉应天良,至多重伤,但两败俱伤也好过毫无希望。
故而,当她余光瞥见那抹纤细身影时,除了震惊,便隻剩满心的绝望。
应天良心境已乱,并未察觉到这个身影的突然闯入,当那抹红绸随着女子一同飘然而至面前,应天良蓦然睁大了双眼。他没来由的记起当年那一幕场景,正值风华年纪的女子哭干了泪水,怀里紧紧搂着不足一岁的幼子,身边是丈夫支离破碎的尸身,女子跪在他脚下苦苦哀求,求他放过她的儿子,她什么都愿意做。但他隻是漠然抢走了孩子,吩咐手下拿去喂狼,女子并未哭喊着衝上来与他拚命,隻是失魂落魄的呆坐在地上,眼眶里早已流不出半滴泪水。最后,女子抬头朝他看来的眼神,至今他仍记得。
与此时此刻如出一辙。
绝望,但又烧的炙热。
谢秋娘的旁门左道登不上台面,面对全盛时期的应天良可以说是不堪一击,但眼下腹背受敌又接二连三被搅乱了心境的应天良浑身都是破绽,犹如一个在极寒之下盛满水的水缸,无需太多,隻要一根银针轻轻一刺,便四分五裂。
谢秋娘就是这根无关痛痒,却极其致命的毒针。
一缕隐约可见其形的气机,顺着应天良的口鼻游走溢出,她能渡气给李长安,便也能窃取他人气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