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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一片金黄麦田,几个汉子妇人在田间劳作,偶尔直起腰抹一把脸上的汗水,青衫女子举目遥望,似是看入了神。跟着她一路走来的老马吃饱喝足回来,很是灵性的蹭了蹭女子肩头,女子这才回神,缓缓转头望向老马身后。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十步开外,悄无声息的立着一个青衣女子,穿着打扮与她很是相似,两人站在一处多半会被人认作姐妹。
青衣与青衫对望良久。
她拍了拍老马,老马很识趣的走到一旁,她依旧坐着,扬起一个和煦笑脸,道:“慕容小姐,好久不见。”
从盘龙擂台一路追寻来的慕容冬青面无表情,先前所有想说的话在此刻统统堵在嘴边,看着眼前这个不复往日神采的青衫女子,她忽然觉着那些话问与不问,好似都没有意义了。
一阵沉默过后,慕容冬青轻声道:“我隻想你知道,此事并非我所愿。”
青衫女子黯然垂眸,许久没有出声。
就在慕容冬青转身欲走之际,青衫女子站起身缓步走到她跟前,从怀里摸出一颗不知从哪儿摘来的野果,塞进她手里,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给你路上解解渴。”
慕容冬青低下头,手里的野果恍然模糊起来,她不知青衫女子有没有听清,只是咬着下唇嗓音极其微弱的道:“祝你们白头偕老。”
她转身大步离去,紧紧握着那颗野果,但又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
这一颗果子,便是少女当年不知所起的深情。
如今,她只是又还给了她。
青衫女子伫立良久,道路上早已瞧不见青衣身影,她转过身又望了一眼麦田,朝着东南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渐渐西落,一人一马背对着余晖,踩着脚下影子,走的越来越慢。青衫女子茫然停下脚步,老马识归途,她却不知何处才是归途。
一声清脆牛玲掠过耳畔,她缓缓抬起头,蓦然睁大了双眼。
年轻书生牵着一头老青牛,牛角挂书,脖下挂铜铃,叮叮当当。坐在牛背上的小女娃跟着铃铛声摇晃脑袋,模样生的明媚皓齿,灵韵卓然。
青衫女子直勾勾的望着小女娃,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之间。
夜落华星出云间,一点丹霞在心间。
年轻书生眉目含笑,朝小女娃点了点头,小女娃似懂非懂,手脚并用的滑落下牛背,小跑到青衫女子跟前,仰起头,有些怯生生的望着她。
青衫女子缓缓蹲下身,抬起手小心翼翼靠近,又往后缩回几分,如此反覆,始终不敢触碰。
小女娃转头看了看年轻书生,见书生笑着点头,这才忍住扭头就跑的衝动。她不明白,这个奇怪的年轻女子为何一副似哭又似笑的神情,只是莫名觉着有几分亲近。
青衫女子终于将颤抖的双手轻柔放在小女娃的肩膀上,她愣了一下,而后温柔的将小女娃轻轻拥入怀里,缓缓闭上了双眼。
“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树祠
秋风拂铃。
叮叮当当。
在山脚下结茅而居的小木屋离最近的村庄不远,大概几里的路程,坐在院子里眺目望去便能瞧见村子里的香火人烟。
年纪约莫四五岁的小丫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小马褂,坐在小板凳上盯着泥炉上的青瓦药罐,火势小了便拿脚边的蒲扇扇扇风,时不时抬头朝外头望上一眼。
许是这家的主人不愿麻烦,屋外并未砌起黄土院墙,隻拿篱笆简单圈了起来。于是隔着老远,小丫头就能瞧见从小路上归来的年轻书生,脸上继而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将一侧下摆压在腰带里,卷起双袖露出小臂,模样委实不太像个柔弱书生的书生背着一大捆柴火走进小院,朝小丫头笑了笑,柔声问道:“柴火够不够?”
小丫头乖巧点了点头,书生卸下柴火堆到院子角落,而后进了里屋,没多会儿,又出来道:“我去生火做饭,你继续看着药。”
小丫头重重点了两下头,似在说,放心包在本姑娘身上。
书生淡然一笑,把袖管又往上卷了几分,往灶房走去,刚走出两步,他回头叮嘱道:“一会儿药煎得了,莫拿手去碰,喊我一声。”
小丫头这回连头都懒得点,侧过脸去偷偷翻了个白眼。
书生不以为意,笑呵呵的进了灶房。
约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灶房里就传来热火朝天的响动,小丫头伸出小手,开始数数,一个,两个,三个……数到后来,她长叹了口气,先生教书育人还像那么回事,做饭是真的不行啊,家里拢共也就那么些盘子碗,今日怕是都得碎完了,书上说君子远庖厨,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丫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可惜自己还太小,站在板凳上都有些够不着灶台。
泥炉上的青瓦罐烧的砰砰作响,把走神的小丫头惊了一跳,下意识就要伸手揭盖,猛然间记起书生的嘱咐,又缩了回来,而后四下慌乱寻找趁手的麻布。正找着,忽觉一阵清风扑面,瓦罐也随之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