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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书生转头朝她一笑:“没事了,去洗把脸,一会儿咱们吃疙瘩汤。”
小丫头哦了一声,没有好奇的追问,捧着比她还大一圈的木盆去水缸打水。一年前还没水缸高的小丫头如今也能够得着缸沿,就是缸里的水位不能低于她的个头,否则就算够得着也打不上水来。
许是昨个儿家里来了客,年轻书生隻顾添柴忘了打水,小丫头垫着脚尖捞了好几下也没能如愿听到水声。她举着干干净净的水瓢,叹了口气,正欲转头喊先生帮忙,旁边的房门就打开了。
李长安走出房门,看样子是衝着剑鞘去的,但走出几步余光瞥见了水缸边的小丫头,她又折了回来,笑脸问道:“打水?”
小丫头点了点头,不客气的递过水瓢。
李长安打了水,瞧见盆里的帕子,于是干脆蹲下身,拧了帕子替小丫头擦脸。自打记事起就学着自力更生的小丫头愣了愣,没有阻止也不想拒绝这份从未感受过的亲切,最后隻是低着头似有些赧羞,小声道了句谢谢。
李长安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柔声笑道:“这两个字,以后不用对我说,记住了吗?”
小丫头抬头看着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两隻小手绞在一起相互揉搓。
李长安没让她继续为难,起身走向院中的剑鞘,先是驻足观望了片刻,而后又绕着走了一圈。
小丫头正看的勾起了好奇心,就见李长安缓缓抬手,嗖的一声,一抹青光从屋子里飞出撞在她手心里。不等小丫头看清楚,古剑已归入鞘中,一股寒霜剑气迎面扑来,随即一闪而逝。
咔嚓一声,微不可闻。
小丫头不由自主转头看向身边的水缸,缸壁上有一条极细的裂痕。
年轻书生举着锅铲从灶房里衝出来,看了看李长安,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小丫头,脸上神情这才缓和了几分。
不等他出声斥责,李长安便先开口解释道:“姚碧虚在剑上留了一缕精纯剑气,许是没拿捏好力道,加上我又有伤在身,实在压製不住。方才你不也试了嘛,那老道多半是故意的,借机试探虚实,这会儿怕是躲在山洞里笑话咱两。”
年轻书生脸色一沉,没好气道:“我是个读书人!”
李长安笑而不语。
年轻书生叹了口气,忽然哎呀一声,匆忙跑进灶房,“我的疙瘩汤糊了!”
小丫头走到李长安身边,忧心忡忡的望向灶房,也跟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先生读了那么多书,怎就不明白君子远庖厨的道理。”她抬头看向李长安,“咱们还是等着吃午饭吧。”
李长安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心疼,穷人家的孩子才懂事的早,这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不论她的前世是谁,这般乖巧懂事的孩子任谁看了都心疼。
院外传来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没有武艺在身,隻是寻常人,李长安望了一眼便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小丫头尚不明所以,就听外头人未到声先至,妇人的大嗓门极具穿透力,“先生,李先生在家吗!”
小丫头揉了揉耳朵,欢快跑向篱笆门,嘴里喊着:“方婶子来了,我在我在!”
一手挎着竹篮的妇人推开篱笆门,哟了一声,“是宝丫儿呀,你家先生呢?”
小丫头指着灶房,“在煮疙瘩汤,又煮糊了。”
妇人啧啧两声,蹲下身摸了摸小丫头的脸蛋,满脸心疼道:“哎哟,一个念书人哪晓得烧火做饭,也难为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你这小丫头,来,婶子今日多做了些白面馍馍,拿去吃。对了,上回张家媳妇儿送来的咸菜萝卜还有剩没,过几日等婶子家那缸酸菜腌得了也给你们送些来。”
“有剩的,够吃。”小丫头有模有样的朝妇人作揖,“多谢方婶子照拂。”
妇人忍不住又掐了一把小丫头的脸蛋,喜欢的不得了,“看你这闺女说什么谢不谢的,要真谢啊,不如给婶子当女儿得哩。”
小丫头俏生生一笑,正酝酿着措辞,就听一个冰冷的女子嗓音突兀响起。
“那可不行,她以后是要去见大世面的,这乡野小村留不住她。”
妇人惊愕抬头,就见一袭青衫不知何时立在院中,半辈子隻跟锅铲镰刀打过交道的妇人想不出那些讚叹之词,隻下意识低声呢喃道:“我滴个老天爷,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人……”
李长安回屋本就是为了避嫌,可听到妇人想收小丫头做女儿就忍不住了,虽然多半是句玩笑话,但她就是很在意,十分在意!
妇人看愣了神,瞧见李长安脸色逐渐冰冷的小丫头悄悄扯了扯妇人的衣角,妇人自知失态,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化解尴尬,一时间进退两难。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年轻书生恰在此时从灶房里出来,笑眯眯的与妇人打招呼:“方婶子来了,站在门口作甚,进屋坐坐。”
妇人眼神飘忽,将竹篮递给书生,笑容勉强道:“不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就不打搅先生了,哦对了,我家那口子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多谢先生前些日子给小儿看的那一卦,可真是灵验,多谢先生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