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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右龄赶忙将水碗递给身边同僚,小跑到跟前,正要作揖参见,与上回见面衣着打扮差不多的李长安摆了摆手,笑道:“礼数就免了,我刚巧路过此地进城,没想到碰上了王大人,就过来打声招呼。”
记得半月前,自家女儿护送那位林尚书来此,曾提及过是受了王爷之命到苍梧城汇合,但始终不见王爷身影。后来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如今回想起来仍不由得心生胆寒,所幸林家父女二人安然无恙。虽说自己只是文臣,职责更不在此,但李长安既然把人送来,足见对他的信任,若有个闪失,他亦难辞其咎。
念及此,王右龄略有些愧疚道:“林大人眼下正在下官府中,还请王爷随下官回城。”
李长安偏过头,看了看那边好奇打量的几人,“不急,劳烦王大人也帮我讨碗水喝,跟那小娘说一会儿我也帮忙下田,绝不白吃白喝。”
王右龄愕然道:“这如何使得,您是……”
李长安不愿跟他掰扯,干脆摆出王爷的架子,板着脸道:“那还不照做?”
为官二十载,从不阿谀奉承的王大人隻得乖乖端来水,眼瞅着喝完水的李长安撸起袖管走下田埂,他也没法子拦,于是跟几个随行官员招呼了一声,单独领着李长安到了另一边。几个小官吏虽好奇,但没敢多嘴问,看穿着打扮隻以为是哪家公子闲来无事图个稀奇罢了,但出乎众人的意料,李长安手法极为娴熟,好似常做农活的庄稼人。
王右龄也忍不住问道:“王爷以前下过田?”
李长安笑着摇头:“没有,就是看的多,自然就学会了。”
王右龄哑然无言。
二人各自割了一会儿,李长安转头问道:“王大人,依照往年看来,今年能收上来多少石?”
王右龄沉吟片刻,道:“抛开其他州郡不说,光三川郡约莫能有一百五十万石左右。”
李长安啧了一声,喃喃道:“那远远不够啊……“
王右龄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要打仗了?”
李长安手上没停,也不避讳道:“大概在入秋以后吧,王大人,依你看,朝廷愿意给咱们拨多少粮草?最后进咱们口袋的又能剩多少?”
王右龄沉思半晌,捏紧了手中的镰刀,沉声道:“王爷,旁的下官无法断言,但下官敢以性命担保,朝廷给多少石下官便一石不少的都给王爷送去。”
李长安瞥了他一眼,笑道:“王大人,此番朝廷革政,原本打算把一州经略使的位置留给你,听你这么说,本王都有些舍不得把你调去朔方郡了。”
王右龄坦然道:“王爷厚爱,下官心领,经略使之职可由林杭舟大人担任,以林大人的为官,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李长安看向隔着不远埋头劳作的几名官吏,微笑道:“一个林杭舟顶什么用,能耐再大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王大人在地方上为官这些年,应当见的不少,可知北雍官场的真正弊端所在?”
王右龄心如明镜,不由苦笑道:“其实哪里的官场都相差不离,衙役胥吏多如牛毛,归根结底是尸位素餐的多,能做事实的少,只不过在重武轻文的北雍显得尤为突出,下官实话实说,王爷别不爱听,先前的洪府也好,后来的北平郡也罢,敲山震虎不过一时成效,多年积累下来的腐蚀风气,若不剔骨剐肉很快便春风吹又生,到时再想下狠刀只会愈发难上加难。”
李长安停下手中动作,“所以,王大人是觉着,新政利大于弊?”
王右龄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惜,时机不对。”
李长安不置可否,不再继续这个话头,转了话锋道:“对了,这段时日,那丫头可有多陪陪你?”
许是一下没转过弯来,王右龄愣了半晌,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劳王爷挂记,小女这大半年长进了不少,下官在此谢过王爷栽培。”
李长安鲜少认真道:“王大人若是舍不得,就让她回来,毕竟日后战场上生死难料,莫由着她的性子来。”
王右龄半晌没有言语,最后只是长叹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且由她去吧。”
李长安没再劝说,毕竟当爹的都如此豁达,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参合人家的家务事。
言谈间,李长安这边已收了大半,速度之快令众人叹为观止,那小娘说什么也不肯再让这帮官老爷卖力气,尤其是李长安这个看起来既不像做惯农活更不像做官的好心人。所幸也没剩下多少,于是王右龄招呼几名官吏随李长安一同上了田埂。
小娘拎着水囊追了过来,说几位官老爷好歹喝碗水再走,一碗不值钱的清水而已,几人便也没推辞。
正当此时,田埂那头传来一阵马蹄声,李长安闻声望去,一下就乐了,指着来人对王右龄道:“王大人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王右龄也笑了,“林大人这段时日总与下官抱怨,说府里沉闷无趣,兴许是小女告诉他今日下官要来城外视察,忍不住就跟来了。”
与林杭舟同来的自然少不了林白鱼,以及做为护卫的白袍营,不过此处离城不远,王西桐隻领了十几骑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