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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升起狼烟的是位于北凉道泷水郡的边境军镇虎口城,古阳关作为西北门户的第一大关隘,东西两侧设有七座大小军镇,其中便有虎口,卧风,陈仓,怀荒四座重镇,虎口城地势与毗邻的沂州极为接近,东面皆是高山险岭环绕,故而依山而建,是边境一线上最深入北地的军镇。其西面相隔百里则是另外一座更为庞大的囤兵重镇卧风城,两座重镇之后尚有两座以辎重储备为主的小军镇,再之后,便是入境的最后一道关卡,娘子关。
做为历代农耕王朝的中原,在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戊堡体系上,经历过祖辈世世代代的打磨,如今已得到了很直观的体现,而北雍边境的戊堡防线,先后又有李世先以及鬼才李元绛两代人的持续改良完善,不说滴水不漏,至少也是密不透风。只不过事事无完满,即便李元绛呕心沥血为北雍查缺补漏二十年,仍是算不过人心,那座被世人遗忘的瓮城便是最好的例子。
都督府那间议事堂内,聚集到此的依旧是那批北雍的中坚将领,只是今日少了一个老人,而站在老人昔日位置上的是燕家最年轻的大将军,那位不穿蟒袍换上一袭青衫的藩王则安静站在其身侧,丝毫没有喧宾夺主的意味。见此场景,众人哀伤的同时又感到无比欣慰,试问天底下,哪位亲王君主能与臣子如此同舟共济?我北雍君民同心,何惧北蛮铁蹄!?
燕白鹿扫过那一道道炙热目光,格外平静道:“诸位,我素来不喜那套战前陈词,燕字军的士气也从来无需几句言语激励,所以我没什么好说的。几十年来,中原那些人一直把咱们的牺牲视作天经地义,他们忘恩负义骂咱们是小蛮子,咱们却不能不义,不为别的,咱们脚下踩着的地方就是家,北雍的百姓就是家人。祖父生前交代过,死后秘不发丧,待到太平之日,劳烦诸位再把他的棺材抬上城头,好让他亲眼去看一看。”
在场诸将无一例外,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红了眼眶。
可有的人就偏偏很会大煞风景,李长安小声嘀咕了一句:“亲娘咧,到时候那臭味岂不得飘出十里地去……”
燕白鹿狠狠刮了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最好飘到清风山去。”
李长安瘪了瘪嘴,没再吭声。
原本众人还有些不满这位王爷的口不择言,但都知晓老将军生前最爱跟王爷斗嘴抬杠,当下不禁触景生情,反倒有不少人忍俊不禁。
和和气气,携手进退,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安心的了。
一声咳嗽让众人再度安静了下来,蔡近臣提醒道:“王爷将军,咱们是不是该说说正事了?”
燕白鹿点了点头,示意接下来继续由他主持大局。
蔡近臣亦是当仁不让,拿起那根细长杆子,一面在沙盘上指点江山,一面道:“根据最新得知的消息,北契有不下十三万数目的大军意图攻打虎口城,由呼延同宗亲自指挥坐镇,城内目前有两万步卒,骑军五千,顾袭已率领大队人马赶赴,明日便可抵达。而其余三十多万人马仍在这十三万之后,眼下动向不明,但此次呼延同宗的行军策略与以往截然不同,据说军中藏有大量攻城器械,光游猎手亲眼所见的巨型投石车便不下三百架,而且除却呼延军本身二十万骑军,那三十万兵马中十之七八皆是步卒。”
说到此处,蔡近臣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什么。
一旁的宁折双手环胸,忍不住讥笑道:“难怪有段时日没动静,感情在闭关造车,憋大招啊。”
白马营曹直爽附和道:“拿咱们老祖宗那学来的攻城法子打咱们,这帮孙子欺师灭祖,也忒自不量力了。”
燕白鹿目光落在虎口城外,眉头微蹙道:“长久以来,两北之间多为骑战,因地势广阔,更适合骑军对衝,以达到快速削减对方兵力的目的,步卒则向来都以压阵为主,反而起不到关键作用。可呼延同宗为何弃马不用,偏偏挑选一块最不好啃的硬骨头?”
一时间,众人好似都陷入了沉思。
直到李长安缓缓开口道:“因为世人皆知,北雍铁骑甲天下。”
蔡近臣一下被点醒,嗓门都不由自主提高了几分,“那便是,不让北雍铁骑战之城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北雍骑军虽名震四方,但并不意味步卒就不堪一击,恰恰相反,经历过春秋乱战,中原步卒不论是攻城还是守城,其兵法战力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兖州辽东军便是当中的翘楚。而那些生于长于马背上的北契人,怎么看,都像是三岁孩童在武道宗师面前耍大刀,自取其辱。
将诸将神情尽收眼底,李长安冷笑道:“莫急着笑话他人,几十年前北蛮子也是这般笑话咱们的骑军,最后如何,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蔡近臣沉声道:“王爷所言不错,更何况,除去骑军,北契光步卒兵力便是我军数目的一倍不止。”
这下,没人再笑的出来了。
燕白鹿抬手指了指卧风城,问道:“可否由此出兵,从侧面向北契大军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