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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敌军大将已死,一鼓作气杀了一路的流民大军再度爆发出惊人战力,他们一面口中高喊“王爷威武”,一面毫不留情的将骑枪或是雍刀捅进那些企图做最后抵抗的敌人身躯。
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蛮子,洪士良握枪的手止不住颤抖,衝出阵型尾端,他轻轻勒了勒马缰放缓马速,转头朝身后望了一眼。许是先前留下了太多人和马的尸首,阻滞了后续己方的衝锋速度,整个阵型已经从中间撕扯出一条极大的缝隙,洪士良喘出口气,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这支群龙无首的呼延骑军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后头赶上来的同伴不论杀多少,也隻是锦上添花。
回过头,洪士良这才发觉,原本衝锋之前一列二十骑的阵型,不知何时并列成了百骑,此时两侧多出来的骑卒正在前行途中逐渐往中间收拢。洪士良瞬时恍然,难怪方才敌军毫无动静,原来是从两侧给包抄了。但这种在衝锋途中临时改变策略,除了李长安那样的武道高手可以秘术传音,一般普通将领是万万做不到。
如今洪士良才算真正明白,那位王爷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本身便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武道宗师,加上又熟谙兵事,这样的人放在任何一支大军中都是以一敌万的存在。不过话又说回来,纵观千年历朝历代,也没出几个这般不讲道理的无敌人物。前几百年不说凤毛麟角,压根儿就没有,近百年倒是层出不穷,先有北契王朝的南呼延北宇文,后有商歌王朝的兵圣白起,再加上一个几乎算得上是与国同龄的李长安,难怪有人说,当今天下是继大秦之后百年不遇的大年份。
洪士良微微眯起眼,前方不远,有一抹青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不知为何,风雪愈发凛冽,心中那股火苗便愈发旺盛。
在李长安的命令下,这支流民大军并未如常理那般掉头清理掉余下的呼延骑卒,而是一路向东,继续朝着剑门关直奔而去,任由那些残兵败将掉在尾巴上疯狂追杀。
于是,毫无意外,半个时辰后,北契后方第三条粮草线一瞬间就被打的稀烂,即便那些提前收到风声的北契士卒有所准备,但在那股黑色大潮下一衝即散,毫无还手之力。
目的已经达到,剩下便是如何撤退。
北契援军此时尚未赶赴,算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但洪士良清楚,若非李长安先一步斩杀了那支呼延骑军的主将,他们绝无可能这般顺利抵达剑门关。从跨过衝河起,这一万骑几乎可以说是丝毫不敢停歇,长途跋涉近三百里一路边走边杀,兵书上总说兵贵神速,洪士良敢说,当今天下没有哪支骑军可以超越此一战的神速!
终于得以片刻喘息的流民大军纷纷放缓了马速,洪士良在大军最前边寻到了李长安的身影,策马来到旁边。
外头那件厚实大氅不翼而飞,隻着了一身单薄青衫的李长安脸色比先前又苍白了几分,嘴唇更是不见血色。早听闻武道宗师不惧严寒酷热,可观瞧李长安这幅模样,洪士良不禁隐隐有些担忧,但话到嘴边又转了口风,“王爷……后头尚有追兵,还请王爷速速决断。”
李长安仍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悠悠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洪士良迟疑了片刻,后头一骑快马奔至,朝洪士良禀告道:“将军,属下已大致清点完毕,无人重伤,余下战力八千八百多人。”
李长安笑了笑,显然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继而道:“洪将军,眼下有三条路可走,其一,原路折返,把剩余那些残兵清理干净,顺带沿途把他们的马都抢来,即便后头那批援军追来,咱们逃出生天的机会也颇大,但想这八千八百多人都安然无恙大抵是不可能的。其二,继续往东,呼延军兴许猜不到咱们这般一意孤行,隻要他们追错了方向,咱们就有足够的功夫拉开距离,不过若是运气不好,指不定会碰上呼延军的大队人马,但即便没有碰上,要想回去,咱们也隻能从卧风城的正面杀进去。其三嘛……“
听起来原路折返便是最稳妥的策略,但洪士良很好奇,在这种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的绝境下,李长安的第三条路在哪里,于是他默不作声,静待下文。
隻见李长安抬手,马鞭直指剑门关,洪士良莫名打了个激灵,就见马鞭朝旁边移了半寸,“其三,攻下那座军镇。”
所幸不是攻下剑门关,但洪士良悬着的心也没落下多少,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王爷莫不是疯了?
接着又听李长安道:“洪将军,本王打算由此直接杀入橘子州,你要不要随本王一道?”
这番话,听在洪士良耳中就如同“我想去酒楼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一般简单又荒唐。
洪士良眼眸低垂,沉默了半晌。
然后他缓缓提起手中骑枪,抬眸狞笑:“末将乐意之至!”
风雪中,离着剑门关最近的一处烽燧,躲在墙根下避风的北契燧卒尚未看清远处那片乌泱泱的黑点是何物,便被一杆破空而来的长枪穿透了头颅。
这场足足下了一整日的大雪,好似停不下来了。
在这支深入敌后孤立无援的八千多骑军趁着风雪最大的时刻,朝着剑门关烽燧发起衝锋之前,洪士良心底仍是有所犹豫,但他没有问出“王爷这么做真的合适吗”这种听起来就很多此一举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