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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花鸟房以来,姜松柏有意不让她知晓外头的局势,姜岁寒也从不过问,但辅政半年她早已熟知朝堂诸事,猜也能猜出些蛛丝马迹。于是她拉着姜松柏的手,道:“松柏,带我一起去北雍吧。”
姜松柏微微摇头:“你在长安城,我才能安心。”
姜岁寒眼底的慌乱一闪而逝,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可你不在,我如何安心!?”
姜松柏愣了一下,眉宇间尽是欢喜,“我在,我一直都在,岁寒,今夜让我留下来可好?”
门外,未曾离去的李长宁暗自叹息,朝禄堂生拱了拱手,径自离去。
隔日清晨,城门刚开,便有三十骑江湖打扮的人马趁着稀薄雾色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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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战火停歇,于临近年关的北雍百姓而言,比熬过凛冬还值得高兴,尤其是北契橘子州两座大关口,被燕字军杀了个对穿,终于给所有北雍百姓狠狠出了口恶气。
消息传回北雍的当日,邺城许多家酒楼为庆贺大将军和王爷凯旋归来,不惜自掏腰包,请所有酒客喝酒,据说那日光是打叶竹就喝掉了上万坛。隔日,随处可见醉倒在街边的人,那场面甚是壮观。
李得苦连夜从卧风城赶回来,正巧撞见这一幕,好笑之余又觉悲从中来。
今日艳阳高照,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师徒二人在湖边钓鱼,虽然都知道湖里没鱼,李得苦也不明白钓什么,但师父说是养剑意,那便养剑意吧。
正钓的昏昏欲睡之际,府上大管事沈昱前来禀报,说是长安城来了人,求见王爷。此时李长安正为“如何跟燕白鹿交代李相宜负伤”的事发愁,这帮人可谓正撞在了枪头上,然后李得苦就瞧见了算不上壮观但很是大快人心的一幕,那个身着紫袍的宦官显然身份不低,起先宣读圣旨时还端着架子有模有样,但瞧见她师父始终冷着一张脸,也不开口,也不接旨,额头上顿时就冒出了一层冷汗,嘴皮子也不利索了。再然后,她就看见李长安起身一脚一个把那三个宦官统统踹进了湖里。
理由是他们对方才不请自来的王妃大不敬,三名在长安城连大臣们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宦官哑口无言,哆哆嗦嗦爬上岸,就要给那白衣女子磕头认错,张口刚喊了声东越女帝陛下,又给李长安一脚踹进了湖里。好在这三人尚有功夫在身,不然寻常人大冬日里这番折腾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再度爬上岸,三人神情极为壮烈纳头就拜口中高呼王妃千岁,看的李得苦都有些于心不忍。白衣女子始终一副清冷模样,许是不喜这般做派,微微皱了眉头。那三名宦官以为又说错了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听见李长安淡淡道了个滚字,连掉在地上的圣旨都顾不上,扭头就滚,害得上了年纪的大管事沈昱险些没能追上。
李长安捡起湿漉漉的圣旨,无奈失笑:“这帮狗奴才,真是宁死也不负圣恩,都这样了,还不忘把这张破纸留下,这下我想不接旨也不行了。”
洛阳接过看了两眼,诧异道:“她要亲自来北雍巡阅?这个时候?”
李长安勾了勾嘴角,拿过圣旨顺手丢进湖里,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向湖畔小院,“管她作甚,我可不会大摆排场去接她的圣驾,李得苦,收杆,回去吃饭了。”
李得苦诶了一声,瞥了一眼孤零零漂浮在水面上的黄纸,一路小跑回去,脚下步伐格外欢快。
柳絮书院飘出的朗朗读书声,在这个战火弥漫的冬末,格外清脆悠长。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站在屋檐下的廊柱边,女子在她头顶用竹刀轻轻刻下一道划痕,小女娃转头看了看廊柱上的两道痕迹,明显比去年的旧痕高出了一大截,但她仍是不满意,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书上说小孩子长身子最快,女大十八变,怎么才长这么点儿。”
从容貌上看不出年纪的女子,俯下身给小女娃拢了拢衣襟,笑容温柔道:“凡事不可一蹴而就,缘儿前几日才从书上学的,怎忘了。”
李薄缘抿了抿嘴,又叹了口气:“好话歹话都让书上讲完了,先生,缘儿觉着还是你比那些几百年前的老头儿更有学问。”
坐在廊下另一端的年轻女子,拖着腮缓缓转过头来,看着离十八这个年纪至少还差十年的小丫头,神情迷茫又震惊,这家伙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成熟的可怕,还是被李长安给教坏了?
曾是太学宫稷上先生,如今身为书院山长的竹林先生有些哭笑不得,“先生也是读圣贤书过来的,不若哪来的学问见识,缘儿还小,以后读的书越多便知天下道理并非只有对错之分。”
李薄缘想了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竹林先生哪儿都好,摸样好,气质好,性子也好,就是总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孩童这一点不好,明明过了年关她就七岁了。
七岁,又过了一年啊。
这一年过得不快也不慢,快的时候读完一本书只需几日,一抬头窗外就春暖花开或是夏蝉深深,慢的时候在书案前坐上一整日也写不出几个字,再抬头枝桠上的秋黄仍是秋黄。书院里的人常来常往,每隔一段时日就有人来,也有人悄无声息的走,前段时日听说关外打仗了,死了好多人,书院一下冷清了许多,连清食斋的厨娘都回老家躲了一阵子,但书院里的女先生们一个也没走,甚至有人在战事最胶着的时候赶赴那座北雍王府。后来前线大捷,原先走的人扭扭捏捏回来了大半,但更多的是满怀憧憬的新学子,那些年轻姑娘们憧憬何人,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