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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桑榆始终安静坐在一旁,也不饮酒,若有学子过来敬酒,她也隻以茶代酒。同样安静的还有身边的李薄缘,平日里学子们都把她当做书院的小公主宠着,眼下这种场合多少有些不合适,毕竟还是个孩子。
正当氛围逐渐火热时,门外有人不请自来。
吴桑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瞧见身边原本闷闷不乐的小丫头瞬间眸子一亮,飞身就撞进了那人的怀里。
满堂鸦雀无声,都直勾勾的盯着那人,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人一脸窘迫,尴尬道:“本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从来都泰然自若的竹林先生作揖一拜:“竹林参见王爷。”
众人这才回神,齐声拜道:“学生参见王爷。”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后头又走进一袭白衣。
白衣胜雪人如仙。
饶是竹林先生也不由得一愣,竟是十分恭敬道:“柳絮书院山长竹林,拜见王妃。”
学子们一脑门子雾水,但也不敢失礼,纷纷拜道:“学生拜见王妃。”
李长安摆了摆手,笑道:“听说你们在办酒宴,本王就是过来瞧瞧,今日准许你们不论大小,不论礼数,隻管尽兴。”
一名女学子许是年纪稍小,又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难掩激动,摸样俏皮的朝李长安欠身一拜,“谢王爷!”
于是众人有样学样,一声声王爷喊的李长安都险些招架不住。
闹归闹,但在这位白衣仙子面前,众人还是知晓收敛,也有人想要上前攀谈几句,毕竟能见着这二位得多大运气,奈何那白衣仙子太过超凡脱俗,便是有酒壮胆,也不敢轻易靠近。
李长安蹲下身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柔声道:“又长高了不少。”
李薄缘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眼眶红了又红,在书院里她一直是一副小大人摸样,从小到大她也没当着别人的面哭过。
李长安伸手揽过她小小的身躯,揉进自己怀里,拍了拍她的背。
“不怕,没人会笑话你,谁还没个哭鼻子的时候,是不是?有我在,哭多大声都不打紧。”
怀里有个闷闷的声音,“小长安……“
“嗯。”
“你怎么才来呀。”
怀里终于有了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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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喧闹过后,琴声悠扬而起。
附近小村镇,有许多人都听闻从山间传出的歌声,轻灵宛转,久久回荡。
……
七月流火垂西落,九月织女缝寒衣。十一北风吹,萧萧猎马还。笳声听不得,将军归不归?
春去寒来往,年复又一年。舂谷持作饭,不知贻阿谁。出门向北望,不见将军归。
塞外风雪马蹄急,铁衣铮铮裹白骨。
来年春草生,将军归不归?一年叶又黄,将军归不归?
待到不见狼烟起,满城不闻悲泣声。青黄又一年,草木深深深几许。
将军,归不归?
山中何事,煮酒赏景,冬雪煎茶。
以往清冷的独栋小院一下增添了不少人气,在太学宫时常年独居的竹林先生多少有些不适应,加上昨夜尽兴过了头,日上三竿还不见人影。树祠
反客为主的几人倒是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李长安拉着穿戴整齐的李薄缘出房门时,习惯早起的洛阳正与那头雪狼聊的热火朝天,洛阳说一句,雪狼便摇头或点头,偶尔还歪头,把李长安当场看傻了眼,不由感叹这狼要成精,给个纸笔兴许连字都会写。
一旁坐在廊下的吴桑榆听到此话,淡淡道:“阿凉身上有一缕残魂,修为越高开窍越深,认字也不稀奇。”
李长安喃喃念道:“阿凉?”
然后她哦了一声没再多言,曾经那个喜穿绿袍的女子,名叫郁凉啊。
李薄缘晃了晃她的手,扬起的小脸上蠢蠢欲动,李长安笑着点点头,小丫头撒丫子跑向那一狼一人,嘴里还大喊着师娘。昨个夜里光顾着哭了,结果哭累了就睡过去了,没来得及跟洛阳打招呼,事后李薄缘十分内疚,这一声师娘喊的那叫一个发自肺腑。
说来也奇怪,原先只有李得苦一个徒弟,加上这孩子身世可怜,独得宠爱于一身,在东越那段时日更是被洛阳宠的无法无天。如今有了个年纪更小的李薄缘,就好比家中总是老么最得宠一般,洛阳对这个小丫头的宠溺简直更上一层楼,若非得有个排名,大抵是李薄缘夺魁,李得苦其次,李长安只有垫底的份儿。
李薄缘一路小跑,张开双臂就要往洛阳怀里扑,许是怕她磕着碰着,洛阳竟主动起身先一步把她抱起,稳稳当当放在怀里。脸上哪还有半分清冷神色,比那三月的春风都更温柔。
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仙童坐在白衣仙子的怀里,二人嬉笑玩闹的场景,李长安暗自叹息,得苦啊,皮囊是父母给的,输了也没什么好憋屈的。隻不过让李长安没想到的是,在李得苦见到这个传言中的小师妹之后,宠溺的比洛阳更过分,简直成了小师妹的头号跟班,说往东绝不往西的那种,谁敢说小师妹一句不好,天涯海角都得杀过去,以至于许多年以后,已是四大宗师的李得苦都没能摘掉“师妹宠魔”这个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