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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出城不久,拐上了一条人影稀疏的小路,驾车的女子缓缓停下马车,抬头看向不远处拦在道路中央的老道。
老道鹤发童颜,鬓角长须垂胸,手挽白麈拂尘,头顶高冠,一身纭紫道袍,胸前披挂有两条明黄大襟,不说气态如何出尘,仅是这身装束便来历不凡,唯有商歌天子敕封的黄紫道人才有资格穿戴。传言先帝姜漪在位时,仅敕封过一位黄紫道人,饶是老天师赵天露也未曾获得这等殊荣,老道的身份不言而喻,便是首阳山那位隐世多年的老神仙,赵天灵。
当年此人与陶传林皆为姜家国祚的扶龙之人,陶传林为姜家寻龙养龙,在皇宫大内布下了那座藏龙阵,赵天灵则在首阳山一手打造出了金鲤池,为姜家延续气数。商歌王朝得以迅速兴盛,此二人功不可没。
赵天灵一手掐诀,同时开口道:“李长安,私自带陛下出宫,你可知罪?若就此收手,贫道亦可网开一面,不与你计较。”
过了半晌,车厢才有了动静,打里头冒出来一颗脑袋,笑眯眯道:“赵天灵,你家主子说了,好狗不挡道,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活了上百年的道人养气功夫自是极好,根本不为所动。
车厢内有个不安分的小妮子趁机踹了她小腿肚子一脚,李长安轻轻嘶了一声,脸上极快掩饰了过去,见老道手指掐诀,接着又道:“你若是想请神,我奉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就算你把天师府那些祖师爷都请下来,也拦不住。”
赵天灵怒道:“狂妄贼子!”
李长安叹了口气,“你怎就不信呢,我跟你说,今日要是来十个八个一品宗师,我还真打不过,但我现在啊,专克这些所谓飞升正道的狗屁神仙,来一百个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要不信就试试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若是下手没分寸,把他们都打的魂飞魄散,你可别来找我报仇。”
赵天灵正欲掐动指诀,忽的脸色微变,细细打量了李长安一番,神情变得愈发难看。就在老道骑虎难下时,车厢内传出一个女子嗓音:“赵老天师,回宫去吧。”
李长安朝那黄紫道人挤了挤眼,一脸得意。
赵天灵僵持了片刻,黑着脸收回了手,而后打了个棘手,恭恭敬敬道:“遵旨。”
老道眨眼没了踪影,马车继续往北去。
车厢内,脱下龙袍的年轻女子气呼呼道:“李长安,我何时说过那种骂人的话,你这是假传旨意,要杀头的!”
李长安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车壁翘着腿,不屑道:“你都不当皇帝了,还敢拿话压我,信不信半道找个荒山野岭把你丢下车去?”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我告诉你姜岁寒,到了西北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一点,别成天大呼小叫使唤这个,使唤那个,不然我就随便找户人家把你嫁出去。”
“凭什么!我不嫁人!”
“你不嫁人你能干啥?能给我当丫鬟,还是当扈从,我看你连端茶递水的活计都做不好,我家可不养闲人。”
“……我吃的不多。”
“吃的再少那也是银子,再说你要是一直在我家混吃混喝,那花的银子就多了去了,好歹你如今还有点姿色,不趁着年轻寻个好人家,等到人老珠黄谁还要你,你自己品品,是不是很有道理?”
“李长安!我,我,我……跟你拚了!”
“死丫头!打人不打脸!”
马车一阵晃动,玄衣女子从车厢内出来,坐在旁边,长长出了口气。
驾车的女子摘下帽帷衝她笑了笑,“在宫里那段时日陛下已经许久不曾笑过,见到长安,她就会笑了。”
薛东仙皱了皱眉头,小声道:“一对傻子。”
看见那蒙眼的黑纱,李长宁愣了一下,嗓音不由柔和起来:“谢谢你来了。”
薛东仙神情淡然道:“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连自身都不顾,我怎能不来。”
李长宁捂嘴偷笑,不敢发出声,原来她也会生气啊?
半晌没听见动静,薛东仙拧着眉转头“望”来,“你以后能不能不管她,反正有李长安在,她不会再受苦。”
李长宁不置可否,笑道:“好啊,不过我听说你愿意嫁入我李家?”
薛东仙花容失色:“谁说的!?”
李长宁哦了一声:“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车厢内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便显得气氛更加尴尬。
眼见着薛东仙竟然破天荒红了耳根,李长宁这才悠悠转了话锋,道:“听宫外人说,近来一本书很是畅销,一日不到就传遍了长安,人人看的欲罢不能,那日我看程青衣手里都拿着一本,她说此书是从北雍那边贩卖过来,书名好似叫什么仗剑行?你有没有听过?”
薛东仙想了想,点头道:“王府原先有一名女官,名叫苏秦篆,此书最早出自范西平之手,不知如何辗转到了她手里,后经她着编续写,才有了如今流传的印本。”
“写的什么故事?”
“写的……有点长……”
“不打紧,长路漫漫,你慢慢说,我想听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