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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天玺三年。
天子下诏,因顽疾缠身,难以理政,传位于武陵王之女,姜孙信。
同年冬末,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太安。
至此,中原太平。
终章
随着天下格局尘埃落定,长安城还是那座天下首善之城,庙堂也还是那些黄紫公卿,百姓也还是那些百姓。只不过短短三年,龙椅上的人就从女帝姜漪变成了年轻天子姜岁寒,再换成如今的新帝姜孙信。
接连三朝女帝,虽史无前例,却也给后世开创了一个影响深远的先河。
但好在,天下还是姓姜,中原还是姜家的中原。
而令朝堂上下最值得欣慰,也使得国祚根基稳固的是,三代女帝,尤其是后两位年轻天子,都称得上是明君明主,相较春秋末年国破家亡之后那些遗臣遗民的凄惨下场,以及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这二位都展现出了足够的宽宏雅量,从不曾对庙堂大动干戈,甚至有意提拔那些前途可期的读书种子。
在天玺年间,寒门跃龙门的徐士行,以及官拜吏部天官的程青衣,便是最好的例子。新帝登基之后,原本因投诚南疆叛军一度被世人骂做国贼的宋寅恪,重回庙堂以后不但洗刷了罪名,且成为功绩斐然的从龙之臣。庙堂还能怎么说?只能说陛下独具慧眼,陛下胸怀天地,陛下皇恩浩荡,还有说,姓宋的小子出身不好,家世不好,什么都不好就是命好。
两朝更迭虽说给庙堂带来了不小的震动,但外头看来仍旧天下太平,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正是有那些临危不变的脊柱支撑,曾被大军围困一年之久的长安城才得以安然度过这场浩劫。
若说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变格,莫过于老首辅季叔桓的离去,对于一个新朝代的开端,便失去一个在朝野内外都积威深重的老臣,足以让满朝上下都人心惶惶。可即便新帝不惜三次屈尊造访,都没能改变老首辅的心意,最终隻得让老人重归山野。
这一日早朝,金銮殿上,百官为何人可但此大任争的面红耳赤,姜孙信就坐在龙椅上笑眯眯看着殿下吵成一团,不但不阻止,还小声问身边的禄堂生:“他们原先也这般?动不动就互相揭老底?”
禄堂生尚未摸清这位新主子的脾性,哭笑不得道:“回陛下,并非次次都如此……”
姜孙信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好似笑的更开心了。
年轻宦官没来由想起那位旧主坐在大殿上的情景,似乎从未笑过。他缓缓垂下头,不去看殿下那副唾沫四溅的场景,嘴角轻轻扬起。
下朝路上,不习惯坐马车时常散步回府的程青衣,在路过那座尘封已久的首辅府邸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惊诧的望向那扇本该贴着封贴如今却敞开的大门,掂量了一下,她小心步入,才走到中庭,便听见后院有人大声喧哗。
于是她站在院门外,侧耳倾听,只听了片刻,便悄然离去。
身后仍隐约可闻那二人的对饮高歌,其中一人似有些微醺,朗声念诵:“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张怀慎,接啊!”
“……”
“大点儿声!”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莫道儒冠误,读书不负人。”
“姓名书锦轴,黄紫佐君王!”
“英雄三百辈……”
二人最后同声道:“生当忠孝门!”
程青衣不由失笑,真是难为那位中书令大人了,下朝一堆公务来不及处理就陪着卢先生一起疯。走出府门时她转头望了一眼匾额,轻声念道:“英雄三百辈,生当忠孝门……“
闻首辅,如今的天下,你可能看见?
若能看见,可是你所期望的那般?
离开府邸,程青衣走的极为缓慢,等到她回过神来时,抬头便见自己府门前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她没多想,径直走上前,正欲作揖施礼,车帘便掀开一角,递出一道明黄黄的圣旨。
程青衣迟疑了片刻,伸手就要领旨谢恩,车帘整个掀开,姜孙信直接丢给她道:“免了,先打开看看。”
程青衣依言照做,而后猛然抬头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姜孙信神情淡淡道:“你就当做是朕收买人心,但绝非任人唯亲,何况,依着林白鱼的情才,只在北雍做一道刺史委实有些大材小用,今时不同往日,朕让她回长安自然会重用。莫非程大人有何异议?”
程青衣缓缓摇头,躬身道:“臣,遵旨。”
姜孙信微微一笑,放下车帘,绝尘而去。
当年那个在太行山上剪枝练剑的年轻女冠,手捧圣旨,驻足良久,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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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某座小镇,许是一处天然的世外桃源,虽同为北地一州,却有高山险阻隔绝了关外的草原铁蹄,也幸运逃过了中原这场战火狼烟,每每有外乡人途径此地,无不惊叹艳羡。
小镇上有一家名为“何来”的茶肆,虽卖茶水,店门前的招子上也写着个龙飞凤舞的茶字,但从门前路过的行人大都是被飘出的酒香吸引了进去。久而久之,十里八乡都知道,这里有间不务正业的卖酒茶肆,随着名气越大,来往者便愈发络绎不绝,更有甚者不惜绕道几十里路来涨见识,正所谓过了这个镇就没这个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