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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秋澈话音一转,又道,“如今国库空虚,正是大夏危急存亡之际,在下听闻您府中第十八房小妾都抬上了门,却连十分之一的年俸都不肯拿出来……在下是否也可以说,您对大夏有二心呢?”
安御史慌乱道:“你休得胡说!陛下……陛下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臣,臣对大夏绝无二心啊!”
李式接着做头疼状。
“哦,说到这个,臣忘了,还得加上一条——”秋澈作恍然大悟状,平静地低头,在手中的书册上唰唰又写下一条:年过四十娶妻无出者,方能纳妾。
此条一出,当即就有人跳脚道:“这怎么能行!秋大人此时年轻,将要迎娶的又是京城第一美人的长公主殿下,自然不知道开枝散叶有多重要——”
“要除去缠足这种风俗也就罢了,若真等到了四十才能纳妾,岂不是家家无后?圣人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啊,这样吗?”秋澈眨了眨眼,“可依在下看,大人想说的明明是:‘不纳妾还怎么贪图美色’啊。”
她委婉道:“大人,在下看你面色发白,是肾中空虚之相,不如还是先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为好。”
那人瞬间憋得脸色通红。
“还有:大人的俗语用错了。”秋澈微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指的分明是:不孝的形式有三种等阶,其中以不尽后辈的本分和职责为最大的不孝。”
“大人不妨还是多读些书,再来与我辩驳——圣人若是知道他的话被人如此曲解,恐怕会气得祖坟冒烟吧?”
满堂鸦雀无声,瞠目结舌。
无他,都没想到秋澈这么敢说。
这场舌战,吵到最后,秋澈大获全胜。
甚至还凭借一己之力,把十分之一的削弱抬到了十分之三。
朝臣当然还是不满的,可皇帝的脸色已经被他们吵得难看到了一定的程度。
秋澈可以发疯一样来一个怼一个,毕竟背靠皇帝。
他们可不敢。
削年俸事小,触怒龙颜事大。
最后秋澈神态自若地来,闲庭散步地去。
老大臣们怒气衝衝地来,灰头土脸地去。
秋澈,一战成名。
皇帝显然对她的战绩非常满意,连她愧疚地表示没查出案子的幕后黑手,也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表示无伤大雅。
甚至大发慈悲地表示,为了不让秋澈成亲时双亲只有一个在场,将秋初冬父子从大理寺里放了出来。
秋澈很想说:谢谢,但没必要。
提案被采纳只是这场战斗打响的第一步。
她就这样接着忙了半个月,忙得甚至没空和李青梧私底下见一面,问问对方最近的情况。
半个月后,由她亲手新修的律法草案第一版终于出炉了。
丞相府。
“呵……他倒是真有胆子递上来啊。”
吴如生看着眼前已经被皇帝朱批过的奏折,冷哼一声,语气隐约有些咬牙切齿——
从半个月前开始,他的三审权就被剥夺了。
“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哪来的底气如此公然挑衅世家与贵族?”
“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吴易起坐在下首,摇着扇子悠哉哉笑道,“我第一眼见他就知道他是个妙人,果不其然……”
吴如生眯眼,看向这个向来优秀的长孙:“你倒是对他很赏识啊?我听说……前段时间,你还和他走得很近?”
“哪有哪有,人家都没承认我是他朋友的,”吴易起作娇羞状玩笑了一句,见祖父脸色依然沉着,也就收敛了几分笑,有些不解,“怎么,祖父……似乎对他有意见?”
吴如生看了看眼前的折子,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没说话。
吴易起更疑惑了:“他此番削弱的是旧贵族世家权益,与我们并不相干,不过就是应……宫中那位的要求,一同削去了您的三审权罢了。”
“旁人看不惯他就罢了,咱们是寒门清流,本该做的,就是製衡世家利益——这是您以前和我说过的话,您忘了吗?为何如今……也对他怀有如此大的敌意?”
“傻小子,”吴如生斥了他一句,“你当真以为,这三审权只是宫中那位的旨意吗?”
“若这姓秋的不主动提起来,陛下又怎会突然重用他?分明就是他野心太大,陛下又恰好想借力打力,再公然培养一个心腹、与我对台罢了。”
吴易起迟疑道:“这……”
“更何况,吴家已经——”吴如生说到这,忽然诡异地沉默了下。
随即挥袖,遮住了半边脸,疲倦地支着额头道,“……罢了,你先退下,温书去吧。”
吴易起虽疑惑,却也没再多问,很快起身告退。
吴如生坐在书房中,看着长孙逍遥又没心没肺的背影,又是气闷又是惆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他那句没说完的话是:更何况,吴家已经不比当初。
曾经的吴家两袖清风,吴如生当然可以堂堂正正地说一句:寒门子弟,也当有傲骨不屈。
可如今,他们和世家之间的利益牵扯已经割舍不断了。
所谓唇亡齿寒,世家是第一个被削弱的不假。
可下一个,谁说不会轮到吴家呢?
满城人家几家欢喜几家愁,都不在秋澈的思考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