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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实在太苦。
团圆
秋澈往书房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我娘没跟你瞎说什么吧?她这个人年纪大了,说的有些话当不得真,你别放心上。”
秋澈说这话的意思,是怕王氏还想不开,劝不了她,改道又去劝李青梧。
但李青梧笑笑,却道:“娘很好……只是在说,很久没有跟你一起吃一顿饭了。”
秋澈脚步凝滞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李青梧被送走后,她放心不下王氏,又回了秋家住。
但那时两个人都没有下定决心要和秋家断绝关系,秋澈却也像如今这样,日日忙于政务,和她聚少离多。
王氏习惯了把苦都咽进肚子里,看她忙,从不跟她诉苦。
那些下人原本还看在秋澈当了官的份上怕她几分,但秋澈虽说没有彻底断绝关系,还是因为下药之事与秋家父子有了几分隔阂。
秋哲父子在她这里屡屡碰壁,没法在她身上撒气,就只能拿王氏开刀,有意无意地授意下人们脸色。
那些人有了上头髮话,又见王氏连踹都踹不出一个声儿l,才敢逐渐放肆起来。
秋澈偶尔去看她,发现了几分端倪,也总是被她笑着搪塞了过去。
有时秋澈问她想要什么,她总挂在嘴边的,也只有一句话:“哪天等你休沐了,一起吃顿饭吧。”
“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顿饭就好。”
这个心愿多简单啊,可秋澈连陪她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等她有时间了,也早就忘了这个一顿饭的承诺了。
直到几年后,王氏终于被在一个炎热又普通的夏天,被人磋磨致死。
她死时,秋澈刚升了官,欢天喜地地回府,却迎来了母亲洗衣时因为过于疲惫,一头栽进了水井的噩耗。
也是因此,秋澈才会知道母亲这几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重生后,她才会果断带着王氏离开秋家,正是因为不想再重蹈覆辙。
秋澈记得,王氏被打捞上来时,唇色苍白,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
秋澈把她抱在怀里,也不知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
哭也哭不出来,表情不伦不类的,只知道叫:“娘。”
她说:娘,你醒醒。
王氏也就真的醒了。
她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秋澈泪眼朦胧地握着她的手,发现她颤颤巍巍地,似乎要写什么。
但在她掌心写了一半,王氏的手就放下去了。
好像只是昏睡之中,听到了自己久未谋面的孩子的声音,于是睁开眼,看了秋澈最后一眼。
很久之后,某个寒冷的夜晚,人间升起灯火万千。
但没有一盏灯是属于秋澈的。
她孤身一人,喝着酒,举头去看那轮圆润的明月时,忽然想起了王氏在她手心里写的那句未尽之言。
恍然大悟。
那不是字。
那是一个半圆。
没画完的圆。
团不了的圆。
王氏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团圆饭,她到底是没吃上。
仿佛冥冥之中,也预示了秋澈的后半生,再没有了一个可以和她一起团圆的人。
如今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句话,却是从李青梧口中转达而来。
秋澈恍如隔世地想,也真的是恍如隔世了。
好像这辈子,真的有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李青梧见她突然神游,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秋澈摇头,继续往前走。
想了想,她又说:“以后午膳我会回府吃的,若有特殊情况,就让玉明回来告诉你们一声。”
李青梧愣了下,笑:“好。”
秋澈但凡要去书房,就是要谈正事的节奏,李青梧便又猜测道:“你来找我,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秋澈将杨裘告诉她的消息低声说了一遍,问:“你觉得是谁传出来的?”
李青梧微微蹙眉,道:“吴相?”
这种事在任何时候放出来都是一个惊天巨雷,可偏偏在这时候放了。
对幕后之人几乎毫无好处。
但秋澈会被波及。
刚结案就传出这种消息,皇后必会遭殃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皇后昨日还帮她吹了枕边风,升了她的官。
不管秋澈愿不愿意,她也已经和皇后算是绑在半条船上了。
李式也必定会想得更多,认为“秋澈前几日的国公府一案没有尽心去查,连皇后与袁符的关系都查不出来”还是好的。
最怕的是,李式会直接将她打成皇后一党。
既然是奔着秋澈来的,那大概率是她的仇家。
可如今和秋澈结怨的,明面上,只有一个吴相嫌疑最大。
“可他怎么会知道……”
知道皇后和金吾卫统领的奸情?
两人对视一眼,秋澈眼里明显带着对李青梧反应迅速的几分讚赏。
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就是舒心,脑回路对上了,聊天都不费劲。
李青梧看出她的意思,红了脸。
等她没忍住闪躲开眼神时,秋澈却也已经回过了头,推门进了书房。
她道:“我也不确定是谁。若是吴相倒是省事了,怕的就是,若不是他,便说明我们还有一个潜在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