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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靠你这样衝动的法子就能解决吗?”杨裘皱眉,“你也知道这样的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一次,这次有你在,你能出手帮忙,那下次呢?”
秋澈筷子一顿。
“下次你夫人遇到这样的事,你还来得及赶过去吗?”杨裘问,“你再厌恶这种为人处世的道理,也必须承认,世道就是这样的。”
这世道就是要女子二从四德,要男尊女卑,要皇权当道。
“世道如此,你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
秋澈沉默片刻,想起李青梧正式经商之前,王氏也跟她私底下说过类似的话。
她那时担忧地劝秋澈,让李青梧不要抛头露面:“你如今是男子身份,自然做什么都无碍,可她不一样。”
“娘知道你心有鸿鹄之志,不拦着你……可你帮她反抗,教她反抗,却改变不了世道,最后只会害了她。”
秋澈当时也如同现在一样,沉默了很久,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改变这个世道。”
不久后,再次修改的律令法案便通过了。
上面明文规定,女子也可经商,拥有自己的产业,婚后凭借自身意愿是否划入丈夫名下。
只是如今新法颁布不久,却足足有一千条律令,别说贫民百姓了,连当朝储君都没那个耐心看完。
也因此,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律令,短时间内没能在民间掀起什么风浪。
当然——隻凭一条律令,自然是没有办法立刻改变世道的。
但秋澈的变法,才刚刚开始。
杨裘又微微皱眉,似乎觉得她根本没听进去自己在说什么。
可看着她冷静、坚定的目光,杨裘又觉得,是否确实是自己太过优柔寡断了。
从小到大,他的父王都教导他,为人处世需要以柔克刚,凡事不能衝动,能不得罪人,就不要得罪人。
他的父王也确实做到了自己教导儿子的话,即便功高盖主被人忌惮,也安安稳稳地活到了现在,最大的孙女都快十岁了。
杨裘在读书方面处处和父亲作对,可其他地方,却一直都秉行得十分良好。
这也是他一入京城,就长袖善舞,博得了那么多好名声的缘故。
秋澈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突兀出声道:“你以为你为何会隻得一个探花?”
杨裘回神,一愣:“……嗯?”
秋澈笑笑,指了指吴易起,又指指自己:“你我他二人之间,我自认为你的学识最高,我次之。”
吴易起本来都安静了,闻言又不满道:“喂,你们俩争论你们的,拉踩我什么意思啊?”
另外两人都懒得理他。
吴易起摸摸鼻子,觉得这画面略有些熟悉。
“想必你自己也心中清楚,”另一边,秋澈继续说,“那你觉得,为何不是你得的这个状元之位呢?为何高中之后,陛下隻重用了我呢?”
杨裘明白她要说什么了,眉眼微微一沉。
果不其然,秋澈道:“其他的原因暂且不论,最大的理由,实则是你的父亲赵王——遭他忌惮。”
“你父亲不肯让你入朝为官,或许怕的就是这个场面,若你还被重用,届时儿子是权倾朝野的文官,他是功高盖主的武官,那陛下必然要再次对赵王爷起疑心。”
“他会怀疑,这样庞大的权利和名声,真的不会生出异心吗?”
“一个不防,就是杀身之祸。”
杨裘默然。
“他也舍不得给吴易起一个状元之位,因为朝野上已经是吴相的一言堂了,他不信任吴易起。”
“所以他权衡良久,选择了二个人里,家世最不起眼的我来当这个状元。”
吴易起撇撇嘴,趴在桌上,懒洋洋道:“什么嘛,我祖父的锅,还要让我和状元之位失之交臂。”
秋澈瞥了他一眼:“——当然,也有我确实考得好的原因。”
吴易起:“……”
靠。
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对吧?
“如你所说,这个世道,你温吞委婉、委曲求全一些,当然可以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可这是不够的,总也有些人需要衝在最前面,撕烂腐朽腐烂的规矩,才能从朝堂之上开辟出崭新的势力,”秋澈道,“你长袖善舞又如何?身在官场,要看的不是你的学识,不是你的人脉,而是家世,官职,是陛下是否信重于你,是你的权利是否足够拥有话语权——”
她温和但坚定地总结道:“遇上强权,你和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同样庞大的权利,才是劝退他最大的道理。”
“若照你所说,你如今是殿前红人不错,可你能保证你一直是殿前红人吗?能一直一帆风顺吗?”杨裘不由放轻声音,道,“总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的。”
“在我这里,败者不该有退路。”
秋澈笑道,“我当然不能保证我能一直笑到最后,但即便真有那一天,我也只需要清楚,这一路走来,我已经尽力。”
“无论结局如何,都是命数,我无悔就行。”
杨裘陷入沉思。
秋澈说到这,放下筷子,道:“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要走,又顿了下,伸手拍拍杨裘的肩膀,轻声道:
“我理解你的好心,但不讚同你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