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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了提唇,颇有些手生地给李青梧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口吻淡然:“抬举我了,若没有赵王爷多年经验辅佐,我也难成大事——何况赵王爷若是年轻个一十岁,没有那一身早年行军落下的伤痛,未必不能亲自打退北匈。”
李青梧无奈道:“只是夸你几句,并非真的这么想,不必如此较真。”
秋澈想了想,道:“好吧。”
她并不在意自己又升了官的事,隻淡淡问一旁的玉明:“宫宴是什么时候?”
玉明无意间扫到李青梧脖颈上露出来的暧昧红痕,耳根都红了,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回道:“今日晚间酉时。”
酉时,两人换了身衣裳,准时一同出现在了宫中。
她们虽然仍然是名义上的一对,但按理说,如今的律法并不认同两名女子在一起。
即便没有真的和离,可秋澈的身份从男子变成女子的那一刻,其实就代表了曾经婚约的结束。
这一年倒也有不少人暗地里猜测过她们的关系,但大部分人都觉得她们一直没有和离,只是因为没有时间,忙于战事。
一开始也没人看好秋澈这个女扮男装欺君罔上的女人,只等着看她一夜间跌落泥潭的笑话。
结果秋家直接被她亲手送进大牢灭了门,对方却不仅安然无恙从牢里出来了,一年过去,还往上爬了两阶。
摇身一变,变成了当朝唯一一位女高官。
唯一则是刚刚被封为威远将军的玉砚。许多人不免都在背地里打起了小算盘,想让自己儿子去探探口风。
万一秋澈就眼瞎,喜欢上了其中一个呢?哪怕入赘也不亏啊。
女人嘛,还是得怀孕生子的,迟早要退居幕后相夫教子,到时候她的位置暗箱操作一下,不就能让丈夫顶上了吗?
可惜算盘打得好,却没人能想到,秋澈根本不喜欢男的——
或许有人猜测过,但也不敢信。
但所有议论声,都在她们手牵着手走进宫宴大门后,戛然而止。
一年不见,平邑公主仍旧是当初那个天真活泼的模样,远远见到她们,立即眼前一亮,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下来,直衝衝地就奔过来了。
“阿姐!你好久没来宫里看姝姝了!”她说罢,不等李青梧回话,又看向旁边的秋澈,道,“姐夫!母妃她们都说你是打仗去了……你现在打完仗了吗?”
李青梧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说:“打完了。”
身后,徐贤妃也慢慢走了过来。
相比起一年前她盛气凌人的模样,如今的她已经不复从前那般张扬。
虽然气势仍然不输于谁,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中,却多了一股浓浓的疲惫。
她缓缓笑了笑,喊:“……秋大人,殿下。”
比之前那种态度可和善多了。
秋澈看了眼她平坦的腹部,然后很快又平静地收回目光,点头:“都坐下再聊吧。”
她出征前一晚,徐贤妃怀孕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
但她记得后来李青梧告诉过她,徐贤妃这个孩子并没有生下来。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孩子小产了,从那以后,徐贤妃整个人精神都恍惚了起来。
但不久之后,就又恢復了正常,只是比起以往,精神大不如前。
几人纷纷落座。
周围似有似无的目光注视隐约间少了一些。
平邑缠着李青梧,姐妹两个小声说了会儿话,被李青梧逗得咯咯直笑。
期间徐贤妃就坐在一边,目光柔和地看着对方,唇边带着几分收敛了锐意的笑。
不多时,吴易起几人都到了,太子太后也都来了——除了声称病重不能前来的皇帝,凡是重要的臣子和其他人物,也都来了个齐全。
太子在空着的龙椅下方落座,待太监念完恭贺军队凯旋而归的陈词,便面无表情地一挥袖,示意宫宴开始,大家随意。
此话一出,就有不少人踌躇着起身,举着杯子来给秋澈敬酒了。
秋澈本来一口也不想喝,想起杨裘曾经斥责她过于冷漠不通人情,才会导致自己用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意思意思地抿上了一口。
喝了几口后,便又冷下脸来,不再接受敬酒了。
其他人只能讪讪离去。
逮不着秋澈,也不敢灌玉砚这个秋澈亲自带出来的、冷着脸的时候看起来也不太好惹的女将军,就只能都去围吴易起。
偏偏巧了,吴易起就爱被围着出风头,当下就给她抛了个眼神以示感激,欢欢喜喜地拚酒去了。
李青梧还在旁边笑:“哪有你这样通人情的,通了和没通有什么区别?”秋澈就说:“是吗?”
然后随口道:“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喝酒,喝醉了,没法预知后果。”
反正吴易起酒品已经练出来了,喝醉了也不会跟旁人说什么不该说的,那就让他去吧。
李青梧愣了愣。
她突然想起了上一世,秋澈生辰、她赶回去为对方庆生的那一次。
秋澈……那时候是喝醉了才不把她当陌生人,还是不把当陌生人,才会喝醉的呢?
秋澈桌底下的手忽然碰了碰她的小指,将她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怎么了?”
秋澈微微倾身靠过来,低声道:“你觉得,陛下当真是病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