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页
女孩说:“尝一个,好心的妹妹,尝一个吧!”
她的语气很热切,让荀烟想到童话里“买一根我的火柴吧,好心人,买一根我的火柴吧!”的小女孩。
荀烟于是小心翼翼端起最边上一个,轻咬一口。
女孩亮着眼睛问:“怎么样?怎么样?”
荀烟下意识说:“这个甜甜圈,味道好怪哦……”又立刻补充,“有一点点奇怪,可能是我不习惯。不过,非常好吃。”
女孩露出看傻子的眼神,“小妹妹,不是甜甜圈,这个是白鲟鱼子酱……”
她侧开脸,掩下皱起的眉,嘟囔一句,“居然说它味道怪,唉,真不识货。”
面对荀烟,女孩面上还礼貌地笑着,但眼角余光已经在人群里物色下一个品尝者,懒得再搭理荀烟。
如果不是宋汀雪,七九这辈子与鱼子酱无缘。
而就算是荀烟,她对鱼子酱的概念也隻停留在三文鱼的檔次里——根本不知道什么白鲟不白鲟。
自下而上的局促里,荀烟愣半秒,尴尬地回头。
却被一隻爪子糊了一脸。
窗台一侧,雪貂阿吱瞪着水蓝色的眼睛,盯紧荀烟,好像在说:你也找不到主人吗?
荀烟小声呢喃:“是呀,我也找不到宋汀雪。”
荀烟伸出手。雪貂嗅嗅她,慢吞吞爬进她怀中。
小动物的身子柔软,皮毛茸茸。
雪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挂在荀烟身前,尖着鼻子嗅着、嗅着,像一个小小的指南针。
荀烟以为雪貂是带她去找宋汀雪,哪想,跟着雪貂推开一扇门,眼前是一个空旷无人的配料室。
室内红酒气息浓郁,阿吱到处爬爬,到处看看。
它最终停在一片酒水前,躺进去,却浮着,没掉下去。
“原来阿吱喜欢红酒?”荀烟小声喃喃,又困惑,“可为什么能浮在上面,不会掉下去吗……”
“——这可不是什么红酒。”
身后,一道讥诮生冷的嗓音响起。
一个年轻女人懒洋洋靠在门边,黑色西服矜贵。
“那是红酒碎宝石,是固体。掉下去才有鬼了。”女人说,“雪貂都比你懂。”
荀烟一愣:“宋……”
话音未落,声音又落下去。
“……宋大小姐。”
是宋折寒。
宋折寒靠在门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小扒手,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又散漫地笑,“不过……你倒是对自己定位清晰。知道宠物要和宠物待在一块儿。”
十七岁的荀烟已经学会了忍耐,不再胡乱顶嘴。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和宋折寒起衝突,尴尬的是宋汀雪。
她于是隻低垂下眼,含糊地“嗯”了声。
宋折寒对她的顺从感到愉悦,再开口,语气不那么生冷生厌了。
她问:“在等宋汀雪?”
荀烟点点头,又是一声没情绪的“嗯”。
宋折寒进入室内,关上门,却打开窗。
鱼贯而入的夜风里,她拨开自己的防风打火机,燃一支烟。
星火似是燃烧在她鼻尖,点燃那张与宋汀雪七分相似的、精致无俦的脸。
倘若只看五官,宋折寒多一份英气,一份轻佻。宋汀雪则多一丝柔和,一丝慵懒。
前者瞳色漆黑,了无笑意,不怒自威;后者瞳仁如琥珀,像雪也像春水。
都美得过分,令人感叹造物主的偏心。
但荀烟也知晓,对宋家的这两个人而言,秉性、手段、头脑、资本,每一项都绝伦。美貌充其量是个点缀。
荀烟看着宋折寒,宋折寒也用眼角余光瞥视她。
相比于第一次见面,女孩稍稍退去稚嫩,一双眼睛仍然漂亮,个子高了些,腿不错,腰细,身材向佳。
……可惜整个人太闷,年纪又太小,一颗心全挂在宋汀雪身上,眼里没别人。
宋折寒心想,自己真是无聊,晾着那些莺莺燕燕不管,来搭理这隻孤零零抱着雪貂的哑巴老鼠。
她靠着窗台,叼着烟,问荀烟:“你知道宋汀雪为什么要去z城吗?”
荀烟老实说:“不知道。”
漫溢的白雾间,宋折寒含糊不清地说:“宋家在z城那个山庄别墅,是我妈和我爸私奔的时候,租来住的——哦,对了,你应该知道我和宋汀雪的关系吧?同母异父什么的。”
荀烟极缓极慢地点了点头。“知道……一点点。”
宋折寒与宋汀雪相差四岁,同母不同父。宋母宋凭阑,是宋家独女,自小高贵高傲。她在读书时有个初恋,可惜那男生家境实在差劲。宋家姥姥不同意她们的婚姻。
宋凭阑向来是众星捧月,哪里会轻易听别人的劝阻?
她当机立断,与男生私奔。
遥远的、贫苦的z城,是她们私奔的终点。
宋家姥姥不接受那个男生,却也看不过自己女儿在z城受苦。她于是匿名托人,租给两人一栋别墅。
别墅有了,生活却要自己努力。
宋凭阑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切靠那初恋处理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