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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烟看向君彦己。
没办法给出承诺,但一个拥抱还是可以的吧?
这么想着,她站直了身子,张开手,抱住君彦己。
怀里的人怔了下,随即有泪水滚落,浸湿荀烟的肩膀。
少年的哭泣没有声音,连颤抖都很克制。
洛杉矶夏末的夜风彻骨寒冷。
她们抱了很久。直至分开,荀烟在咫尺间看见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她于是屈指,擦一擦对方的眼泪,笑得很无奈,“都多大的人了……”
君彦己只是问她:“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荀烟心里也没有答案。
“也许吧。”她说。
“那能不能再抱一会儿?”
荀烟失笑:“随你。”
但君彦己却猝然愣了下,没伸手。
她看着不远处,微微眯起眼睛。
“荀烟……”
身后是一辆轿车急停的声音,溅起水花,撕碎风声。
荀烟没回头,但从君彦己的神色语气里也猜到了些许。
无非是有不速之客。
逆反似的,荀烟主动拽紧君彦己的衣角,在她身前抬眼问:“在看什么?最后一面了,不再抱一抱我吗?”
刻意放软的嗓音与试探的眼神,让君彦己抵抗力瞬间降到最低。
几乎是无意识地,她捧起荀烟的脸颊,眼神逡巡在她唇上,茫然地想要吻下去。
“我……可以吻你吗?”
荀烟看着她,也伸出手,勾住对方的头髮。
异口同声,荀烟说出“可以”的刹那,身后有人跌倒在低洼的积水里。
跌倒声音有些吓人,好像一片脆弱的琉璃跌进干燥土地,稀里哗啦的,全部破碎成血雾。
“不可以……”那人低哑地说。
最熟悉不过的声音了。
“不可以,小栀,拒绝她……”
不是一贯以来的命令语气,只是请求——又或者说哀求。
宋汀雪的身形太瘦削了,立在冰冷的风里像是要被吹散。白色的病服被雨水浸透,长发凌乱,唇齿苍白,裸露的手肘上是因为跌倒而磕破的血色伤口。
一身病骨,傲慢矜贵不再。
病态的面色里,唯独的一点血色都充斥在眼眶。吃力地抬起眼,眼底只有偏执。
她摇摇晃晃站稳身子,走近二人,咬紧牙关嗤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宋汀雪她抬手,戳着君彦己肩膀,一点一点推开她,“你等这一刻很久了吧?就等着我的小猫逃离主人,你好趁虚而入……”
“君彦己,你想清楚。君度的婚姻死于丈夫出轨,第三者插足——而你现在,是在撬我的墙角。”
“等到时候所有人都把你的名字和第三者惯犯等同,你哭都没地方哭……”
“——闭嘴。”
病服女人的身后,荀烟冷冷开口。
“宋汀雪,闭嘴。”
“我不是你的小猫,彦己也没有在撬墙角。宋汀雪,我和你之间关系早在几年前就结束了。”
宋汀雪回过身,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没有结束!”她望向荀烟,“你向我承诺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要我还没喊停,就永远不会终止。荀烟……”
她握住荀烟的手,笑容里有一种脆弱的、狼狈的讨好,“荀烟,你不可以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宋小姐,”荀烟慢慢地抽出手,“这场猫鼠游戏,我不想陪你玩儿了。”
宋汀雪不顺从,重新捉上来,“小栀,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不能和君彦己……”
“错了。”荀烟轻笑,“应该是,我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不能和你。”
她舍弃她,像抖落衣肩上的尘埃。
“松开我。”
“然后,滚回国,滚回医院。”
汽车回到荀烟在洛杉矶租下的住处,已经接近凌晨。
房东早就睡去,但给新租客留了灯,钥匙藏在门外花盆下。
司机走了,君彦己仍跟着,忙前忙后搬行李,全程一言不发。
君彦己从高中便在外生活,也确实是独立生活的高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能把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荀烟由衷感慨:“你太厉害了……谢谢你!”
君彦己却没什么表情,隻说:“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窗外清晨,自行车的铃声与鸟鸣一同响起,君彦己靠在窗边,“荀烟,你和宋汀雪的事情……还需要我帮忙吗。宋汀雪权力被置空,偶尔宋折寒也防着她。我妈和宋凭阑说得上话,荀烟,如果你需要的话……”
荀烟顿了顿,“那不还是在利用你吗?利用你的资源。”
“我愿意的……”君彦己摇头,“我愿意的,就不算利用。”
荀烟无奈一笑。
“君大小姐,收起你的拯救欲,”她指尖点在君彦己额角,佯作教育家,“不要再对谁傻傻动心了。我不值得你喜欢,更不值得你这样用心帮助。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爱的人是你自己,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