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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楚地明白,宋汀雪不会爱上任何人。她隻爱她自己。
她冷眼看着宋汀雪:“你不会爱上谁。你把所有人都当作角斗的困兽,你不爱她们,你只会驯服她们,再把驯服的标志当成一项殊荣,施舍给她们……”
“错了,”宋汀雪出声打断,盯她两秒,“不是‘她们’。没有什么‘她们’……”
她拽着衣角的手忽而用劲,荀烟没防备,几步趔趄,倒在床边。
眼前,是宋汀雪笑着说:“七九,我看中的,从来都只有你。”
荀烟压在她身前,一瞬错愕,但很快就压下。她与宋汀雪对视,不卑不亢。“宋小姐,您看。您此言此举就是把这些当作殊荣,施舍我。”
荀烟缓缓直起身子,拉开距离,“可惜,我不再需要你的爱了。”
宋汀雪追着问:“那你需要谁的爱?君彦己的?齐堇玉的?路语冰的?……”
她一连串说出许多名字,荀烟听着,眉毛陡然一皱。“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爱。”她远离病床,手搭上门把,重复道,“宋汀雪,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爱。”
即将开门的刹那,病床上的人翻身下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撞在荀烟脚边。
她还穿着条纹病服,衣里空荡荡的,抱上来时,只有苍白的体温。
“荀烟……”她咬着牙,拽紧荀烟肩带,笑比哭难看,“你不能一走了之……我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荀烟打断:“松手。”
“荀烟!”
“松手。”
宋汀雪眼睫颤动,像是被激了一下,忽而伏在荀烟胸前,急促地咳起来。她咳得面色潮红,眼里都是隐忍,双肩收缩着,整个人如一片纸蝴蝶,脆弱易碎。
宋汀雪半捂着唇,抬头盈盈一眼,把荀烟看得几分心悸。
就是这么一愣,给宋汀雪捉住了机会。
她不顾一切地圈住荀烟肩头,柔软的前胸蹭着她,敞开的病服领口露出一片瘦削的锁骨。
那锁骨平直而流畅,深陷的颜色透着薄红。
她靠近荀烟,在她耳边伸出舌头,飞快舐过她的耳垂。
“荀烟,你说得对,相爱就是相互驯服。”宋汀雪十分急促地说着,“我无法驯服你,那么现在……”
失序的气息带起些许喘动,病服下妙曼身姿若隐若现,又不断起伏。
宋汀雪轻捧着荀烟的脸,扬起湿漉漉的视线直视她,在她身前迫切地哀求:
“荀烟,来驯服我、驯服我吧——”
宋汀雪话音落下的刹那, 荀烟按下门把手。
背部猝然失去支撑,两个人衝撞出病房,在一众错愕的目光下跌倒在走廊。
众目睽睽, 宋汀雪愣在荀烟身上,长发凌乱, 衣衫不整,有些不知所措。
荀烟冷脸扶起她, “宋汀雪, 能说出这种话, 看来你已经病到疯魔了。”
“我……我确实病了,疯魔了。”宋汀雪顺着她的话,抬起脸,带着点讨好的笑。
“荀烟,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碰过你了……”她刻意剥开病服, 贴上来, 轻声呢喃, “我想你,想疯了。”
荀烟看着她, 仅仅看着她。
她的小栀眼底无光,神色冷漠又陌生。
“宋汀雪,我对你好失望。”
应当说, 荀烟对宋汀雪早就失望了。
二十岁破碎的水晶球、烧毁的书, 二十二岁摩天大楼残酷折磨。
但宋小姐从不知回返,拉着荀烟那颗不断沉浮的心,摇摇晃晃。
每当荀烟以为自己失望透顶, 宋汀雪总能勾着她再次下坠。
——分别几月, 到宋汀雪口中成了“几个月没碰过你”。宋汀雪这样追赶她, 到底是在怀念荀烟本身,还是在怀念那个小猫一样乖巧的床伴?
答案不言而喻。
甚至于,现在脆弱哀求的宋小姐,也是荀烟不乐于见到的。荀烟宁愿她恨她、怨她、报復她,都好过这般不要脸皮地贴上来。
宋家二小姐最鲜明的特征,矜贵、傲慢、自我、嚣张,在一瞬间如泡泡幻灭,消失不见。
荀烟不乐于见到这种局面。
她倏然想到宋折寒曾说的,“爱意会让人面目全非”——荀烟无法接受失去自我的自己,但也想不到,当看到宋汀雪在面前疯魔到血肉模糊,她竟会更加难受。
还不如就断在国内,让病房外那一支白色蔷薇,作她们的最后一面。
回到平房,荀烟把自己封锁在房间,整整一周。
分明与宋汀雪相处于同个空间,却似间隔时差,相望一眼,荀烟拿面上的疲惫和冷漠,掩盖心里的回避,并以此搪塞宋汀雪的所有接触。
宋小姐阳春白雪,撩拨之余也要拿起画笔,平房堆满她的画作,都是景和植株,从未有人。她偶尔画画,偶尔又在露台小憩,初秋的风渐冷。荀烟都不再在意。
荀烟早出晚归,继续当她的好好学生。
商科的本质是“资源”,这是她前些日子写作业时悟出的道理,事实证明也并没有错。一到项目协作,ba班级里几个身份显赫的人物炙手可热,背后没人脉的必定无人问津。天下熙熙为利来,天下攘攘为利往;人性趋利避害,无可厚非。只是看到课程里对比如此鲜明的投票,又难免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