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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么早就进宫来跟着殿下您了,您出去没有我还不知道么?”举荷得意一笑。
卫云舟轻轻摇头,眼中又浮现一片朦胧幻象。
暝色四下,夤夜如同浓墨一般。远方酒楼的灯笼烛彩俱被点燃。母亲抱着年幼的她,坐在摘星楼上,捏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笑呵呵道:“我们云舟想不想出去玩啊?”
年幼的她,看着远方城中耸立的高楼,灯彩如同游龙一般悬垂其上,一片金光灿灿。
辉煌璀璨的从来不仅仅是那一日的记忆。
她还记得那一日她答道“嗯”。
从记忆中抽离,卫云舟这才又说:“你来的之前,本宫出去过。”
“您那么小的时候就出去玩了?”举荷似乎很是惊讶,“只不过那个时候您还小,恐怕也不记得了。总之啊,出去吧,出去吧,这马上又快到大年了!”
卫云舟垂下眸子,似在思考一般。她想了想便道:“就按你说的来吧。你改变得还多,比本宫还热衷此道。”
“那是,都说入乡随俗——”
二人正在闲聊之间,门外又快步走来一个宫女,口称有事相告。
“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说是宋扶央要求请见。
卫云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又消失不见,她道:“快让宋大人进来。”
“是。”宫女福了福身,便又快步向殿外走去。
待宫女走远,举荷又在旁边开口:“宋大人怎么每次都这么拘于礼节?”
“她自幼长于宫廷之中,自然不像你。”卫云舟简短回答。
举荷上唇微动,知道公主这是在训她,她老实一点,便也就不搭话了。
有了批准,宋扶央这才缓步踏上长年殿的台阶,转过屏风帘幕,来到卫云舟面前。
她今日照常是一身整齐的景泰蓝色官服,神色庄重姿态端正,眉眼间都透露着勃发的英气。
卫云舟打量了她片刻——宋扶央当年还在掖庭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一身凛然正气目光灼灼,她似乎不甘沉沦。彼时,年纪相仿的卫云舟便看中了她的眼神。
所以掖庭出身的宋扶央,才有今日——官拜宫内巡抚使。虽然品级不高,但时间长了总会慢慢上来。
卫云舟敛眸,开口问话:“今日所来何事?”
“只是前来向殿下汇报已经将楚二殿下的住处安排妥当了。”
“哦,这样啊——”卫云舟的语气中似是带了些许恍然大悟,“那么,宋大人可发现了什么?”
等到卫云舟说此话,宋扶央这才抬头直视,她道:“回殿下的话,下官带人前往青居院后,楚二殿下并没有做任何阻挠,反倒是他的婢女,还在旁边帮助我等。东西不是很多,没有费什么功夫就全部搬到了柏堂,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没有任何阻挠?”卫云舟反问一句。
宋扶央点点头,“是的似乎没有任何困扰她们的东西。当然,也许是已经转移了也说不一定。”话语里带着几分猜测的意思,于是她也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是这样吗?”卫云舟的声音不辨喜怒,“那柏堂呢?”
宋扶央如实汇报,她说去时已晚,除了些金银财宝之外,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若是真有什么实质线索,恐怕都被太子抢先一步了。
“没有线索”卫云舟喃喃自语,“最重要的线索也断了。”
人死了,可就不能复生了。她心想。
宋扶央迟疑片刻,回答道:“臣今日观那楚二殿下似乎不像是传闻所言那般,或许从他身上,还能找到些许线索。”
举荷闻言,忍住“嘁”一声的衝动。她家殿下似乎是在追查什么东西,近来和那雍国来的那两个质子总莫名其妙有些联系。
还好死了一个。她满不在乎地想着。
卫云舟却对宋扶央这句话不置可否,转而道:“好,本宫知道了,辛苦宋大人,你先下去吧。”
宋扶央再次行礼,然后恭恭敬敬地从殿中退出。
待到宋扶央一走,举荷便又无所顾忌起来:“殿下啊,您这是在查什么线索?听刚刚宋大人所说,楚沧还有不少金银财宝?”
卫云舟斜睨她一眼,这次话语中是带了丝丝愠怒,眉目中也笼罩着些许郁气,“你啊,总是将心思放在金银财宝上面,掉钱眼里了?”
不等举荷说话,卫云舟便也站了起来,一边道:“将伞拿上,这雪好些时候不会停。今日该本宫去勤政殿。”
一提到处理政务,就只能让本就严肃的公主殿下更加严肃。举荷连忙去准备东西。
说来也怪,朝徽帝抱恙多年,上朝时也只是做做样子,政务直接尽数撒手不管,全部放予公主和太子——这两人还约定了一个周期,间错着去勤政殿处理政务。
这十日便是卫云舟去。
举荷走在卫云舟身后,为她遮风避雪。
她搞不清楚公主殿下在想什么事情,她只能去想刚刚公主训她的话,说她掉进钱眼里面去了。
掉进钱眼里面去了。
楚照在宅中翻箱倒柜、倾肠倒笼之后,“挖”出来一大包沉甸甸的金子银子时,她知道,自己的确是掉进钱眼里面了。
算上她活的上一辈子,她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硬通货。
深蓝色的包裹摊开,里面金光银光,齐齐闪动,晃得楚照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