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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打消不该想的念头。皇帝又笑一声,问起别人来了。
楚照听得心惊胆战,这皇帝的记忆力可真是好——光是在座的人自我介绍之后,他就能想起相关事情来。
真是不得了。
终于,皇帝问完了,他肃容正色道:“相信各位……都知道今日宴会所来为何吧?”
当然知道,折枝,折枝。
楚照的鬓角已然出了汗。
“不错,”皇帝音声如钟,丝毫不像是所传的抱恙那般,“今日的确是来给朕的靖宁挑选一个驸马……”
忽然,皇帝的声气又变得悲怆起来,似在怀念故人,“靖宁是朕和朕的昭懿,膝下唯一的一个孩子……她也是最像她的人。”
昭懿皇后是朝徽帝唯一的皇后,自她死后,再无立后。
宫中京中,还修建了不少与昭懿皇后“禾”有关的建筑,还有那一园芍药,俱是与她有关。
乍听起来,当然是深情无比。
怀念故人再不立后,生荣死哀,殊宠不绝。
可是……
为什么皇后偏偏就英年早逝了呢?
“她去世得早,朕甚觉对不起她……故此,为靖宁择驸马,便是一桩大事。”皇帝又抬眼,如刀的目光扫视过在场众人。
楚照不意间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甚觉寒凉——他不愧是卫云舟的父亲。
那眼刀都像是足以见血,剥得人连骨带皮都不剩。
这又是和卫云舟不像的地方。楚照压实拳头,尽力安坐。
婚约
“故此,朕自然是要好好看看在座的诸位了……”朝徽帝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洪亮到所有人都为之震慑。
众人也想把头低下去,但是朝徽帝似乎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就是想要让台下这些人,畏惧地看着他。
终于,他也算是达成了他的目的。
“哈哈哈哈,”朝徽帝忽然大笑起来,看向旁边的卫云舟,“朕自认为是个宽宏善体谅的人,儿女的婚姻大事,还是想给她自己选择的权力。”
楚照微怔,一时半会,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是吗?他要给卫云舟自己选择的权力?
虽然知道皇帝的这句话不是什么真心话,但是听到让卫云舟自己选择……楚照的心,还是莫名一颤。
她看了一眼卫云舟,她也只是面带微笑,不露声色。
比起其他人,其他不怎么见到皇帝的人来说,她要稳重端庄多了。
“你以为如何呀?”他忽而爽朗,开怀大笑起来。
卫云舟眸色微变。
看刚刚他的想法,大抵是和她有着同样的意思。
而且,她和他,之前也有短暂的谈话——
思绪流转。
刚刚下朝,朝徽帝便召见了她。
他的问题,简单而直白:“云舟啊,近来宫中里面流言,朕也有所耳闻——所以,你是真的心悦那雍国来的质子么?”
卫云舟目光灼灼,显得毫不畏惧。只不过,她也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斟酌了片刻,道:“真心心悦,倒也谈不上……只是,眼下的最好选择罢了。”
眼下的最好选择?如此说来,倒还不是什么真心喜欢了?
朝徽帝微微眯缝了眼睛,他看着卫云舟,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皇后过世,她在这世间,隻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人……她带走的东西,可多了。
只不过,这个女儿,也只是在外貌上很像她的母亲罢了。
朝徽帝坚持如此认为,他以为,这个女儿,是他所有孩子中,最像他的人。
听到卫云舟的回答,他笑了起来:“好,好,哈哈哈。你说得好啊,眼下的最好选择。”
的确,哪怕是婚姻大事这么重要的选择,他都与她如此相像。
他面露惋惜之色,不知是在惋惜什么。
空气倏然沉静凝滞下来,但是卫云舟还是要开口的:“所以……父皇以为如何?”
以为楚照如何。
朝徽帝只是盯着卫云舟那张脸,那张酷似唐禾的脸。
他转瞬间又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卫云舟忽然瞳孔微缩,她在朝徽帝的脸上,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表情。
他是有着文韬武略、立下丰功伟业的皇帝,面对臣民时,都是那副睥睨苍生的表情。但是现在却不然,他露出的表情,却是一种挣扎着的、受难的表情。
不,这不像他。
“朕要是把你嫁出去了,你还会顾及到你的父皇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哀求,更多的,是在祈求可怜与同情。
卫云舟大骇。她抬眼,对上那双矍铄的双眼。
她定下心来。他认错人了。
只不过,嘴巴上面的东西,还是要好好说下去的:“儿臣自然不会忘记父皇,当然会记挂着父皇。”
“哦。”朝徽帝仿佛灵魂被抽离一般,他又看了卫云舟一遍。
哪怕是相似的容颜,却没有相似的内心。
她还是像他,并不像她。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不会这么回答的。
朝徽帝脆弱的时刻,就这么转瞬即逝了。
他很快便恢復了平时的样子:“朕也以为……那是最好的选择。”
他承认卫云舟的选择是正确的。
梁、雍二国交战百年有余,近来终于停止征战。况且,雍的发展不容小觑,还有个愚蠢的太子失手害死了质子……这还真是内忧外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