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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楚照还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嗯,自己身上只剩一件中衣,眼下怎么都像是要羊入虎口了。
直接说关心她冷不冷最好,能不能多穿点衣服?外面还在下雨。
卫云舟却不回答这句话,她眼中笑意更深:“你的外裳,是我脱的。”
楚照:……
真会回答,她哑口无言。
她靠得更近了,二人不过几臂之距——楚照慌乱,她还未想好自己坦白说辞。
但见卫云舟如此紧逼,她毫无办法:“殿下,我们不是……明日才洞房么?”
“对啊,明日洞房,”卫云舟点头,“只不过,大梁尚公主的那些惯例,没有别人同你说过么?”
“你今日本该在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
楚照心中咯噔一下,掌心渗出点点汗珠,她眼睁睁看着卫云舟坐于榻上,距离不过一臂。
“明天的事情,明天说……”楚照有些哆嗦。
“对,明天的事情明天说。”卫云舟似是认同。
可楚照还没松下气来,那垂在外面的手,便陡然被扣住,她对上她清灵双眼,里面似乎氤着一层水雾,就像雨后蒙蒙,“现在,你得听我说了。”
纱衣轻薄,她的手心却是温热的,体温交换着。
这是长年宫,公主自然有绝对的製霸权,如此,她轻松施力,便让楚照安然躺下。
楚照隻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殿下……何意?”她艰难启口。
卫云舟好像只是和她一起躺下,除了十指紧扣,二人再无动作。
只不过楚照还是识趣地侧过头,看着卫云舟清丽的容颜。
“本宫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的声音忽而转带哀戚,委委屈屈,叫人听得心头一颤,“驸马你知道么?”
这世上竟然能有人让她受委屈的?但此情此景,楚照难以开口,因为卫云舟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回话。
她只是听着。
倏尔,面前压来一道黑影,刚刚还有些距离的面容,如今近在咫尺。
她伸手,细腻的指腹沿着下颌,一直到了那樱红的耳垂,然后便是俯首而下的热气喷洒:“他们都说,长年宫中夜宿外男……”
夜宿外男?
那温热的吐息还在耳廓喷洒:“没有这回事,对不对?本宫自然委屈……”
一句话的事情,卫云舟偏偏要拆成三句话说,要让那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世界,分层次碎裂。
“因为,本宫是在金屋藏娇,对不对?”她轻笑一声,潮湿温暖的触感便覆上楚照耳垂,她还在低声轻唤:“娇娇。”
空气倏然安静下来,楚照只能听见自己内心的轰鸣,那是世界崩塌的碎裂声音。
她自以为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她倒是很快坦然接受了,但是她还有更需要掩饰的东西——她伸手,却触碰到另一隻手,已经解开那形同虚设的中衣。
不行,楚照瞳孔皱缩,不知多少个无人知晓的夜晚,她掀开衣服,看那些纵横狰狞的伤疤。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渗人,何况是别人呢?
她头脑一时混沌,一时清明,分不清身在何处,更无心思去弄懂卫云舟究竟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好丑陋的疤痕……”楚照喃喃,却被春葱般的手指挡住了。
“嗯,不丑,娇娇最漂亮了……是不是?”低沉又暧昧的话语。
伤疤也未曾挡住,唇瓣温柔地覆盖而上,那些狰狞的伤痕,如今也都化成绕指柔情。
世界还在崩塌着,碎裂着,和那一声一声的轻唤“娇娇”一起。
“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我有名字,你唤我名字……”
“卫、云、舟……”想要说出这三个字也艰难,耳边温热依旧。
“哎,再亲近一点如何?”不满的嗔怪。
终于,声声的“娇娇”,终于被“云舟”、“舟舟”的声音淹没。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卫云舟如惯常做的那样,依旧候在她的耳边:“你知不知道……当我发现你是女人时,那种安心之感?”
声声呢喃,一串轻语。
她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楚照的世界崩塌,裂成碎片。然后再用一句话的功夫,将那些纷飞的碎片注入前所未见的宽慰与安心,然后,再将这些碎片重铸,再将世界重塑。
她是女人,所以她爱她。
所有飘飘荡荡的梦,如今也都有了锚点。
她笑盈盈地盯着楚照眼睛:“所以,因为你是女人,我才……”
楚照眼中湿雾,她回视她:“好啦,我不是傻子,我知道。”
这些事情,含蓄一点不行么?
然而卫云舟不依不饶:“不行,如果不挑明的话,那怎么能叫表白呢?”
楚照看见她唇畔狡黠的弧度。
她俯首,窝在她的脖颈处。
世界就在片刻间被打烂又被重塑,心跳激烈而鼓噪。
她是她的轰鸣,她则是她的潮汐。除了聆听感受,再无选择。
令人颤栗又心悸的愉悦吞噬了话语,荡起圈圈涟漪来。
那些圆圈升腾起来,那是她们二人的千条字句、万般场景。最终,全部因有了锚点,而有了归途。
河上雾霭,窗边湿雾,淅淅雨下,连带着潮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