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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仓中骤然鸦雀无声。显诸富
虞维是跪着认罪,几人高大的背影挡住了身后空空的粮袋。
楚照不做声,只是眼神掠过虞维的脸,霎时间二人目光交汇。
虞维隐隐从楚照眼神中读出别样的意味。他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蜷缩了下手指。
说起来,这楚二殿下此前还答应过她事情呢。现在过来,是不是想着来兑现什么?
细密的汗珠从紧裹的袍袖中渗出。
傅季缨的声音忽而低沉下来,道:“恐怕艰难。”
虞维诧异地抬起头来:“啊?”
傅季缨盯着他堪称脏污的脸,一字一顿道:“眼下,我们粮草已经坚持不到三日了。”
话音刚落,虞维便不可置信地晃过脑袋,傅季缨还颇为体贴挪开了身体,让他看向身后。
看向那些表面鼓鼓囊囊的粮袋。只不过有一袋已经倾倒而出,米粒覆盖在层层的黄沙上面。
相较之下,大米少得可怜。
虞维惶然回头,对上虞上熙、傅季缨的视线,联想到此前傅季缨所说的“坚持不到三日”,他呆呆望着剩下那数十袋粮袋。
他问:“这么说来,其他的也是这样吗?”
“嗯。”这次是虞上熙答话了。
虞维战战兢兢,双腿颤颤,面色霎时间变成灰黄色。他哆嗦着唇,艰难开口道:“那,那怎么办?”
这句话他不是问的傅季缨,而是问的虞上熙。
瞒不了多久,因为坚持不到三日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虞上熙身边,旁若无人一般说话:“那我们岂不是……我来的时候听说,今夜有庆功宴。”
升米恩,斗米仇。
要是虞家能够一直供给下去,直到北境守军完全彻底将敌人赶走,这件事情也就这么算了,事后还能再立一个好名声。但是如今看来,已经是相去甚远。
他们虞家运来的粮草出了问题,能够坚持的时日已经无多。
虞上熙摇摇头,叹了口气:“不知道。”
虞维眼神顿时变得坚定起来,道:“你应该做决断了!”
傅季缨却忽而冷笑一声,走到二人身前,问虞维:“少爷,你打算让你的姐姐做什么决断?”
视线冰冷恰似凝霜,仿佛冻结了虞维的喉咙。可是他还是要说:“我想,我们虞家人应该离开这里。”
“虞少爷说得很对,你们的确应该离开这里,”傅季缨的视线越过众人,最后落在虞上熙身上,“不过几日功夫,你们便会被摒弃了。”
楚照骇然,感受着逐渐降下的气温。
“所以,快走吧!”傅季缨忽而振臂一喝,面色变得严峻起来,她要赶人,“你,你,还有你们,全部都出去!”
她一口气指了所有人,并且做推手状:“全部都出去!”
楚照等人同虞维一起,最先被赶出去;只不过傅季缨偏偏又在虞上熙那里吃了苦头。
“你怎么不走?”傅季缨咬着牙,沉声质问。
虞上熙盯着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你不应当这么赶我走。”
“凭什么?”
虞上熙哑然,她似乎的确找不到话来说,索性道:“凭我比你大。”
“原来是长辈。”她阴阳怪气地撂下这一句话。
但这句话当真管用,傅季缨没有再执意赶走虞上熙,而是让她留了下来。
楚照则是同虞维一起出来了。
一出仓门,虞维的战栗便消停了许多,他让楚照跟着他去空地转转。
“殿下,好久不见,我们聊聊吧。”他的声音中带着极其浓重的哀戚。
像是在哀戚个人命运,又是在悲伤家族的前途。
楚照答应了他,并且留下了红枫、翠微。
毕竟还是在军营,料虞维有什么别的意图他也不敢做什么。再说了,楚照认定,她出现在这里,是他没有想到的。
相反,他还应该巴结她才是。
所幸楚照所想的是对的。
二人缓步行至空地,虞维的声音便愈发悲怆起来:“殿下啊,在下终于见到您了。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您还摇身一变成了公主驸马。”
他说她开心,前途坦荡。那么他就不开心了。
楚照微微一笑:“所以少爷可是有什么难处的?”
虞维摇头继续悲叹:“对啊,是有难处!想必您刚刚也看见了。”
终于,他絮絮叨叨地开始说了起来。
虽然镖行讲义气,虽然两州同气连枝,但是虞家大可不必费这么大的气力帮助北境守军。
“要知道,这明明是朝廷该做的事情。让我们一个镖行来做,简直太没有道理了,”他的声音透露不满,“可是长姐非要这么做。”
楚照故作诧异:“可是我听他们说,如今正是危急存亡的时刻,如果不抵御慎狄的话,北境便会生灵涂炭呀。”
虞维皱眉:“只不过是他们为了鼓舞士气说的话罢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都不会那么严重的。慎狄秋季南下,掳掠了人即走,年年如此,从不例外。”
楚照“哦”了一声。看来这少爷对此事颇为熟悉。
他又说起了自己这两个月的辛劳,往返各地帮助筹措军粮,和那些州郡太守、富豪米商打交道的事情。
“哎,我苦就是我苦,不过是为了帮助长姐,不过是为了我们虞家的声誉,就为赌最后胜利,可是眼下胜利已经变得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