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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王家还有自己宗族,如果真的申报了王老爷死亡,按照宗法,宗族可以强迫傅雅仪过继宗族的儿子为自己的儿子,当然这对外宣称的是王老爷不能后继无人,宗族作为王老爷长辈,必须让这一支可以继续传承香火。可实际的想法是吃绝户,夫死妻寡无子,只要过继一个儿子过去,这个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吃下整个王家。
傅雅仪那时候与王老太太关系还不错,她不想王老太太伤心,又必须得到能够光明正大外出经营的权利,那便只能想个折中的法子,对外宣称王老爷瘫痪在床,并且伪造王老爷这个一家之主的命令,给傅雅仪自己掌控整个王家的权利。
可实际上,那时候除了王家的几套房产,其余东西早被王老爷败光了,傅雅仪自入了王宅时便发现了王老爷的缺陷,她一直在冷眼旁观,她在静静等候王老爷自己走向穷途末路,几乎嫁进王家的第一年她就预知到了王老爷的结局,也预知到了王家走向败落的结局。
但这又如何呢?
她蛰伏两年,等到了王老爷的死亡,等到了自己可以露出獠牙的机会。
平日里当当乖巧温顺的媳妇儿而已嘛,又不难,她也不是演不出来。
傅雅仪一直都有一股狠心,若有权势金银,那可以牺牲自己的婚姻牺牲隐藏自己的桀骜抛弃一切原有的性格,若权势金银可能消逝,那她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候一个让她展翅翱翔的机会。
王家不败,王老爷不死她会慢慢夺权;王家败落,王老爷死了,那她也会抓住这个机会走出自己的另一片天地。
她可以不需要感情,也可以不需要尊严,但她要实现自己的野心,她要慢慢爬上自己想爬上的顶峰,在拥有权势前任何求真情与尊严的行为都是可笑的。
她整顿了宗族几次后,那群宗族终于不会再来闹腾了,为了将戏演得真一些,她特意寻了人来伪装王老爷躺在床上,为了不被说王老爷后继无人,便一个又一个纳妾,将自己收整的手下安排进王家,王老太太过来哭了几回,傅雅仪见她可怜,早期自己打拚的同时顺便也给了这个可怜女人部分产业,让她老有所依,她本想寻个机会告知王老太太自己想做的事,可在那之后王老太太与她争锋相对,于是她也就干脆一同瞒住算了。
王家的产业,除了王宅,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傅雅仪,她从进入王家那一年便开始筹划,她偷偷结识葛蓝鹭等人,偷偷花了整整两年做好一切前提准备,只在等自己衝出囚笼的那一刻。
余姝还是第一回知晓傅雅仪的过去,她轻声说:“可若王家都转交给我,外界说不准会说你鸠占鹊巢。”
“我第一次做生意时还被人说牝鸡司晨,现在有人敢说吗?”傅雅仪扬了扬眉,“而且王家转交给你,挨骂的肯定是你,不是我啊。”
余姝:……
“夫人,”余姝保持微笑提醒道:“我是你的手下,转到我名下就相当于你完全侵占了外界所有人都以为的王家遗产。”
傅雅仪摆摆手,“不会,别人不敢骂我,肯定只会骂你。”
余姝:?
那你很骄傲哦。
傅雅仪打趣了两句正色道:“余姝,没有人敢当面骂我是因为我权势凌驾于他们头顶,令他们敬畏且不敢多言,若是有人因为此事当面骂你,那只能证明你在他们眼底依旧是个弱小的构不成威胁的人,这是你的问题。”
“而我给你的东西,你哪怕不想要也只能接受,这也是因为你过于弱小,依旧是你的问题。”
余姝默了默,随即抬头与傅雅仪对视,眼底隐隐有些锋锐,“我没有说过我不想接受。”
“夫人,你不惧怕谩骂,我又为何要畏惧?”
傅雅仪闻言,悠悠说道:“那好吧。”
这算是定下了这件事。
余姝心底的喜悦不知为何被一股雄心壮志所取代,成了凝聚在心底的一股气,让她连吃饭时都显得斗志昂扬起来。
傅雅仪勾了勾唇,幽深的眼底情绪略有些复杂。
整整十年,能够光明正大站上台前的女商人寥寥无几出名的也只有傅雅仪一人而已,另一个能够光明正大站在政台上的是用性命拚出前程的孟昭,也是她组建了第一支女子巡捕队。
可这还是太少了。
哪怕落北原岗的风气逐渐开放,却依旧有无数的理由抑製女人出门,抑製女人掌控什么,哪怕掌权了都只能小心翼翼到千矾坊私下做生意。
这就像一张的遮羞布,落北原岗真的没几个男人知道千矾坊里究竟在干什么吗?
可是只要没有到了明面上来,权柄、生意、财富依旧表面上掌控在男人手中,在他们无法抑製的情况下,那也只能放任自如。
只要社会的规训依旧是如此,那便总有源源不断的女人听话的遵守,形成庞大的社会风气,并且会因认知不同而对不合规训的女人进行规训。
傅雅仪是个天生的反骨头,她不喜欢这样,她天生喜欢海阔天空,喜欢野心勃勃,喜欢堂堂正正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么多年,因为怕打破这个平衡,无论哪一方,都在保持现状。
这也是千矾坊能够长存的原因之一,无论哪一方都需要这样一个地方,对女人来说这是能够充分发挥自身能力的安全港,也是男人们的遮羞布。